期間,新娘休息室的門一度被打開,站在門外的男人看見兩個女孩真誠的友誼,不忍打擾了這難得的溫馨,就見休息室的門又悄悄被關上,被拿在手中的鞋跟也再度收進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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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天啊!原來婚禮是這麼累人的一件事。」
冗長的喜宴後,打從離開公司就一直沒能好好喘口氣的路惟潔終于結束她的使命,趁著新人手捧糖果在宴客廳外送客,她這個赤腳伴娘回到休息室換下禮服,一個人傻愣愣的對著鏡子里的自己低喃。
「蕾蕾,你一定要幸福喔!」口吻里滿是祝福。
下一秒,男人的嗓音突兀的響起,「這句祝福,你是不是應該親口對新娘子說?」
愕然心驚,「誰——」她整個人駭住了,捂著胸口瞪大眼楮逐一掃視整間休息室。
地,從吊掛著數套禮服的衣架後方,有雙修長的腿跨了出來,孫少懷那張久違的臉孔就這麼再清楚不過的出現在她面前。
一樣的錯愕、一樣的吃驚,她不懂這個家伙為什麼總是用這種出人意表的方式現身,害得她總是讓他看見她最痴呆、發傻的蠢樣。
打從幾年前在蕾蕾和曾奕成的晚餐約會上見到他,被歲月塵封在往昔,那一度深刻撩撥她少女情意的溫柔孫少懷就被無聲宣告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集所有惡劣于一身的可惡家伙。
盡避大學時期,他們有志一同的選擇盡可能避開彼此,可是礙于共同擁有蕾蕾和曾奕成這兩個朋友,兩人無可避免的踫了幾次面,只是每一次都是很糟糕的以冷漠或者爭執收場。
直到大家各自畢業離開學校,歷經服役和幾份工作的輾轉遷調,她後來從蕾蕾口中听說孫少懷辭去廣告公司的創意工作,獨自前往美國參與電影動畫繪制。
接著又因為她進入童書出版界的關系,因緣際會知悉他在美國從事動畫工作之余接連發表繪本創作,精湛的畫功和趣味的故事幾度替他拿下波隆那國際兒童插畫繪本金獎,現在他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國際童書插畫家了。
說真的,邀請他制作繪本的念頭路惟潔不是沒有過,但是他昂貴的價碼根本不是八股的總編願意點頭的,所以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不過說起來也很奇怪,明明是形同陌路的兩個人,可是孫少懷這些年的動向,她卻可以東拼西湊的知道大概狀況,這讓她覺得吊詭不已。
而今天要不是因為有這場婚禮,她根本不認為自己這輩子會有再踫見他的機會。
「你、你躲在那里做什麼?這是新娘休息室,也是更衣室哎!」路惟潔抵靠在梳妝台旁,不可置信的瞪著眼前這個她不預期會撞見的男人。
盡避她刻意逼迫自己用冷靜的口吻詢問他,然而發燙的臉頰卻怎麼也克制不了強烈的羞赧。
因為兩分鐘前,她才在這里月兌下伴娘禮服,換上自己的衣眼,她簡直不敢想像這樣私密的舉動很可能都被這個家伙巨細靡遺的收入眼底。
微傾著身子,孫少懷把手擱在掛禮服的架子上,炯炯有神的目光瞬也不瞬的享受她臉上的紅霞,「如果你是要質問我看見什麼,很抱歉,我雖不敢自詡為聖人,但還不至于有偷窺別人更衣的喜好。」
她聞言正想松了口氣,他那張可惡的嘴又多事的補上幾句——
「不過,如果有人故意大剌刺的杵在我面前更衣,那就不是我所可以控制了。嚴格說來,我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總不能因為這樣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挖下來謝罪,畢竟,我真的不是個聖人。」毫不客氣的揶揄。
「什麼——你是受害者?孫少懷,你那張嘴怎麼總是那麼討人厭?」她握緊拳頭氣憤的吼著。
無辜?他哪里無辜?瞧,那微揚的嘴角明明表現出疑似勝利者的得意模樣,她壓根兒看不出他有什麼地方好委屈的,要她說,這家伙心里分明是正樂著呢!
「可不是嗎?又不是我要求你月兌衣服,可是你卻下由分說的在我面前寬衣解帶,所以怎麼說我都是名副其實的受害者。」
什麼寬衣解帶,這男人就非得把話說得這麼曖昧不可嗎?
「你——強詞奪理!」被激怒的路惟潔憤恨的別過臉去,老半天都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似在欣賞她的盛怒,他靜靜瞅著她不發一語,半晌,終于主動打破沉默,繞過衣架逕自走來。
「這就是你對待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的態度嗎?」
「老朋友?孫少懷,我和你什麼時候稱得上是朋友了?」她反唇相擊。
如果真是朋友,為什麼他們每次踫面最終都要落得以冷漠和爭執收場?
如果真是朋友,為什麼連好好說句話的機會都不可得?
如果真是朋友,為什麼這些年來從沒想過給對方捎來只字片語?
如果真是朋友,為什麼他總是要這樣挑釁激怒她——
太多的如果凶猛地在路惟潔腦海里奔竄,過度沖擊的結果,導致她忽略了心里那股因為孫少懷而起的幽怨。
至于她幽怨什麼,泰半都是沖著他的不可捉模而來。
「也是,嚴格來說我們也稱不上是朋友。」他認同了她的看法。
就這樣,兩人各據一方的陷入寂靜深淵,把自己的唇抿成直線,僵持的同時,誰都沒有先離開的意圖。
孫少懷順手拿起更衣室里的東西隨意翻看,表情時而認真、時而輕蔑不以為然,待路惟潔瞧清楚他手中翻閱的東西,連忙沖上前去一把搶了過來。
第二章
「請不要隨便動人家的東西!」路惟潔緊緊的把東西護衛在身後。
眼前的孫少懷可是家喻戶曉的童書插畫家,自家出版社搞出的三流繪本,她實在沒有臉面讓他看見,那比讓他見到自己的還要叫人羞愧。
思緒一整。哎呀!這麼不倫不類的比喻,難不成她還想讓他看見自己的……啊,路惟潔,你這神經病,快醒醒吧!路惟潔瀕臨人格分裂的在心里和另一個荒謬的自己對話。
「那是你的繪本作品?」他挑眉看向她。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不關你的事!」她說得冷漠。
扯開冷笑,他毫不留情的大肆批評,「嚴格來說,畫功很粗糙,而且插圖跟故事內容沒有太緊密的關聯性,缺乏趣味——」
「夠了,沒人問你的意見。」她制止他的評論。
她當然知道這繪本的畫功有多糟糕、她當然知道內容有多平凡、她當然知道這個作品有多失敗……可是心知肚明的缺失被他這麼一針見血的挑明說出,那種感覺就是一整個不舒服。
「怎麼,不能面對自己的缺點嗎?」嘴角勾開幾不可見的弧度,他有恃無恐的迎上她的目光問。
就是這樣!他那總是一眼就看穿人心的鎮定模樣每每讓她覺得很挑釁,好像普天之下只有他孫少懷說的話、做的事才是王道似的。
她閉上眼楮深深的吐了口氣,「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可以先離開了嗎?」
「我沒攔著你。」孫少懷口吻冷淡的說,然而蘊含在深邃眸子里的卻是興味盎然。
路惟潔隱忍著滿月復的不滿,盛怒的將稿子胡亂塞進包包里。
離開更衣室的前一秒,她想起自己的赤腳,沮喪的找出方才被棄置在角落的鞋子,在他不以為然的目光下套上鞋,準備一拐一拐的回家去。
然而當她的手踫上門把那一剎那,身後的孫少懷突然一反常態的開口,「路惟潔,要不要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