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還在擔心自己的身世被曝了光。」他先開口,俊美的臉龐是一副凡事看得透徹的表情。
她往後移動一步。「我是在反省自己當初的莽撞。」
「反省?」
她遙想著。「我是在想,那個時候怎麼會傻呼呼的以為只要留在你身邊,就可以把自己的出身背景給抹得干干淨淨。」她愈想愈覺得自己真是笨極。「套句流行話︰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我範流星是魔鬼之女,而且這印記早就烙上,是洗不掉的,然而我卻還在奢求世人忘記這件事。」
「你這是在埋怨我?」她的自嘲像把尖刀刺進他胸口。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石鳴尊豈會相信她的解釋。「直說無妨,怕什麼。」
「我真的沒有埋怨你。」範流星再度強調,半晌後,幾近虛月兌的嘆口氣,太多涌上的感觸讓她覺得疲乏,表情與聲音都沒有辦法再有溫度。「若說有怨,該怨的人也是我自己,沒有能力解決困難,只是一心巴望別人的幫助,理所當然就得注定當個失敗者。」
石鳴尊咀嚼她的自貶,凝睇她空無的臉蛋。
範流星夠堅強,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當初若非他強行介入,她只會獨自承擔所有的傷害。
其實她的做法跟一些老想得靠山的女孩大大不同。
但別忘了,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女。
「你真令人驚訝!」他眉峰蹙起。
她幽邈輕笑。「我取悅你啦。」
「你確實讓我無法捉模。」石鳴尊的雙眼散出深刻的憐惜。
眼與眼交錯,範流星如遭雷擊!震撼地看著他的眼神。
那抹……憐惜?
是為她?這怎麼可能?
這個桀驁不馴的男人又在耍弄什麼詭計?
範流星拚命說服自己狡黠的石鳴尊或許又在計劃著一種新的征服游戲,卻不知怎地,眼眶偏偏不受控制的凝上一層淡淡的薄霧。
她就這樣被一記眼神給輕易折服了。
範流星用力地眨眼,努力的眨,想眨掉淡淡的氤氳,也急欲抹滅胸臆猛然乍現的脆弱。
這妮子,自我保護意識果真強烈。
看得真切的石鳴尊這回不再窮追猛打。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不想利用主宰者的身分控制她。
「好了,我們不必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反正沒什麼好擔心的,現在一切有我,任誰都傷害不了你。」他按內線吩咐廚房弄些點心上樓來。「你該注意的,是自己的身子,別餓壞了。」
「嗯。」她點頭,默默接受,反正說她沒有食欲也沒有用,石鳴尊是不會听入耳的。
※※※
暖暖的陽光照映在肌膚上,感覺舒服極了,而躺在帶著花香味的軟毛毯上,身畔還有一股說不出的迷魂氣息包里著她,這一夜她睡得非常的安穩。
總算魘足的範流星張開眼簾。呀──原來天色已亮,她撐起身子,卻忽然想到,咦?
她是什麼時候躺到床上來的?她記得昨晚吃完消夜,就呆坐窗前翹望明月,而石鳴尊則又興致大起地摟住她,陪同她一塊欣賞月光,並且不斷在她耳畔反復低喃相同一句話︰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受傷害。
她暗暗當做是笑話的這一串承諾最後竟然成了催眠曲,甚至還蠱惑了她,沒來由的安心讓她慢慢閉上眼,大概就是那個時候睡著的吧。
「早。」石鳴尊的俊臉忽然湊了過來,在她紅唇上一啄。
「呀。」她低呼了聲,摀住唇。啊!他原來是睡在她身邊的。
石鳴尊的笑容非常迷人。
「要習慣,你以後常常會接到早安吻。」他下床換上衣服,範流星有點轉不過來,他這樣子會不會演得太過入戲,他真當她是名副其實的老婆?
「還賴床,你上課要遲到了。」石鳴尊回頭催促。
「哦。」她倉皇地彈起,忙不迭沖進浴室梳洗。好奇怪!她沒辦法接受這麼生活化的石鳴尊。他是怎麼了?
「流星,你好了沒有?」她在里頭磨蹭好半天了。「快點,還得下樓吃早餐呢。」
「哦……好,我馬上出來。」她趕緊梳洗干淨,換好制服後快步沖進餐廳。
用完早餐,沒想到石鳴尊又有新的提議。「我送你去學校。」
「啥?」他未免太過殷勤。
「走吧。」石鳴尊吩咐司機去開車。
範流星心頭忐忑,卻也只能順從的拿起書包,在他的陪伴下走下階梯準備搭車,然而門房突然傳來的通報卻讓他們都停了下來。
「彭立榮?」石鳴尊喃念著門房告知的訪客姓名。是誰?說是東園高中的學生,難不成是──石鳴尊眼一閃,有趣地側首問著範流星道︰「他是你的朋友?」
「我……我沒有印象。」誰是彭立榮?範流星眉宇微攏。
「真不記得,我還以為是送你那束紫玫瑰的追求者呢。」
「呀……」她想起來了。「是啊……他……他怎麼找到這里來?」
石鳴尊鬼鬼一笑。「這很正常,男人追求女孩子總是要表現得殷勤一點。」
範流星不敢細看他的表情,昨天曾經發生的沖突現在想起來仍然會讓她心驚膽戰。
石鳴尊轉而走向大門。
在大門口,就見彭立榮手中捧著一大束海芋,因為門房的阻擋,所以只能探頭探腦的往別墅里頭看。
一見範流星娉婷的倩影出現,他立刻喜孜孜地喊道︰「流星,是我,今天我特地來接你一塊上課。」
她哀嘆。怎麼回事?這人難道沒見著她身邊伴隨一條高大的身軀嗎?
「流……呃!」彭立榮的眼楮終于容得下另一道人影。這……他是誰?冷酷帥氣的外形彷佛是從男性雜志中走出來的模特兒,一頭耀眼的黑發,挺拔頎長的身軀,卓絕的五官與他一比較起來……不……
彭立榮自慚形穢的縮了下,但追求的心情讓他又鼓足士氣……等等,先別妄自菲薄,更何況還不曉得他是誰哩?搞不好是範流星的兄長。
「流星。」彭立榮扯出最瀟灑的表情,將手中的花束遞給他愛慕的佳人。「這花送你,喜不喜歡?」
「謝謝!」接過花束的是石鳴尊,他睨看彭立榮,這男人……不!還是個男孩,乳臭未干,不成氣候。「感謝你對內人的贊美與好意,不過──」他邪邪一笑,傾近他,沒理由讓蒼蠅在流星旁邊亂繞。「記住,別再有第三次,我不喜歡別的男人對我老婆大獻殷勤。」他冷冽警告。
彭立榮大驚失色!「你……你真的是流星的丈……丈夫?」
石鳴尊把花丟給門房。「你走吧,石家不歡迎你。」懶得嗦,他直接趕人。
「流星……」彭立榮心碎了,他真的晚了一步,其實、其實他原先打算不管範流星是否已為人婦,他都要把她搶過來,可是;眼前男人出眾的外貌,令人目眩的非凡氣質,他沒有一點比得過,更重要的是;他含笑的眼竟然帶著殺無赦的威脅。
彭立榮愈看愈害怕。
無論他是多麼痴戀範流星,也不敢拿生命去賭。
所以呢,彭立榮現下唯一能做的只有垂頭喪氣的轉身離開,默默退去。
他的出場就宛如跑龍套的角色一般,也許連在範流星心頭稍停佇足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消失。
他彭立榮真的是多余的。
欸……
待他走遠,石鳴尊若無其事回頭對範流星道︰「走吧,被他這麼一攪和,今天肯定遲到。」
她點頭。
石鳴尊深深看她一眼,隨即坐上房車。在他示意司機開車的同時,行動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他接起,今天似乎特別忙碌。
司機正準備把車子開出別墅──「等等,停車。」石鳴尊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