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夠,沈仲達的火氣可沒那麼好擺平。
「唐修杰,你可不可以放過她,不要再把她當佣人這樣使喚了。」他拿高婕妤沒轍,只好把不滿跟憤怒往好友身上發。
「誰?」明知故問。
「高婕妤,你用六十塊的時薪聘請的工讀生。」他咬牙切齒的刻意強調了價碼,希望能喚起他的良知。
可惜沒有,因為唐修杰那家伙根本沒有人性。
「我不把員工當佣人的,我只是把員工當超人,希望她潛力無窮。」
沈仲達怒火翻騰,「你根本是耍著她玩的!還口口聲聲說要讓她參與廣告設計工作,給她學習的機會。你根本是個夸夸其談的偽君子。」
「我耍她?別、別這樣說,人家她可是打從心里臣服我這個老板呢。」唐修杰得意的說,「廣告人拿手的不就是這點嘴皮工夫,你認識我這麼久了,不知道嗎?我不是你,沒那工夫去鋪陳什麼完美,能利用的就利用,能哄的就哄,要不,你以為我靠什麼吃飯?」說得市儈又冷血。
「你——」他真想殺了這小子。
「不然,你說服她辭職啊!」下一秒,唐修杰旋即笑了起來,「不過很難,那丫頭年紀雖輕,但忠誠度可是比中國文化還博大,忠心如她是不會背棄我這個老板的。」
「該死的家伙,你可以再小人一點!」他發狠的扯住好友的衣領。
揪開沈仲達的手,唐修杰故意說︰「你生什麼氣,她又不是你的誰,況且我也沒泯滅天良的逼她去干什麼作奸犯科的壞事,你有什麼好生氣的?」字字句句都逼問進沈仲達的心。
他艱困的吞咽著唾沫,許久吶吶的說;「她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子,請你不要愚弄她的單純。」
「我愚弄她?」唐修杰笑了,「愚弄她的是你吧!」
他目光一火,連忙駁斥,「你胡說——」
「我胡說?那我問你,是誰千方百計要攆走她?是你。是誰讓她從樓上摔下來,也是你。現在又是誰什麼忙也不幫就只會沖著我怪我刻薄,很抱歉,還是你。沈仲達,我從來不愚弄人,要做什麼、該做什麼,我都讓她清楚的知道,我給她選擇、讓她自己判斷,倒是你,是你在愚弄她。既要推開她、又要她接受你的保護,這算什麼?」
三言兩語,唐修杰把沈仲達堵得啞口無言。
「她沒那麼脆弱,豪門世家的成長背景把她淬煉得成熟世故,只有要命的愛情會消磨她的心。」唐修杰語重心長的提醒好友。
「我真後悔認識你。」沈仲達對他說。
猛的一記擊掌歡呼,「太好了,我真高興認識你,要不我也不會撿到這麼任勞任怨的小員工。」
眼前的沈仲達全然不是唐修杰的對手。
好、好、好,現在連老天爺都不站在他這邊就是了,非要他眼睜睜的看著高婕妤被使來喚去的奴役著。
堡作室的氣氛詭異得像是充滿氫氣的氣球,隨時都要爆裂,小蔡十分識相的閉上嘴巴,決定隔山觀虎斗。
「高婕妤,咖啡!」
「婕妤,把圖修一修。」
「肚子餓,去買宵夜來吃。」
「喏,煙灰缸倒一倒。」
三不五時,這些叫人生厭的指令就會從可惡的唐修杰嘴里吐出,逼得一旁的沈仲達非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壓抑住揍人的沖動。
包該死的是,高捷妤竟然把這些命令當成聖旨,唐修杰一喊,她就忙不迭的像只蜜蜂似的忙碌張羅。
第五章
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的走到十一點半。
「唐大哥,我可以下班回家了嗎?」
「唔,好吧,剩下的明天再弄。」
「我先走嘍,掰掰。」高婕妤掩飾疲累的向大家揮揮手,轉身就要離開。
「婕妤,你的司機已經到了嗎?」沈仲達忍不住的喊住她。
「黎叔?他早下班啦!」
「那你怎麼回去?」他整個人怒火中燒。
「才十一點半,有公車、有捷運,要不也還有計程車。」把他當作怪物似的瞥了一眼,隨後才轉身離開。
沈仲達狠狠捶了桌面,「唐修杰,你就讓你忠心的員工三更半夜這樣回家?」
「唔,不然呢?她只是員工,又不是我媽也不是媽祖婆,難不成要我抬轎送她回去?」
「你就這麼該死的信任台灣的治安——」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沒有老板還會親自護送員工回家的,你當我開安親班啊?看不下去自己送,我可是還有一堆工作要弄。沒空!」
「你!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脖子扭斷。」沈仲達撂下威脅。
唐修杰笑容滿滿的目送著盛怒的好友離去。
走出工作室的沈仲達快步下樓,連一秒鐘都不敢耽擱,就怕錯過了高婕妤。
紅綠燈前,他終于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回走。
「仲達哥——」她對于突然出現的人感到詫異。
「過來,我送你回去。」緊繃著臉,他不容拒絕的命令。
「啥?」
「我送你回去。」他不悅的重復一遍。
「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睞去一抹警告,「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你以為我會讓你三更半夜獨自回家嗎?上車!」
他霸道的將她推上停放在路邊的車子,緊閉嘴巴專心操控方向盤。
又不說話了,明明是關心她的,可就是不肯從嘴巴里說出來。高捷妤無奈的望著臉部線條總是緊繃的他。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這麼難以親近,他到底在怕什麼?抗拒什麼?
一起共事的唐修杰和小蔡都比他好相處上百倍,有時候她不免自嘲的想,與其喜歡上仲達哥,還不如喜歡上他們兩個,至少一顆心不用這樣懸宕不上不下的。
只是有些問題她實在想不透,唐修杰在廣告公司工作,小蔡自己也是個廣告導演,他們都有各自的工作,那下班後他們為什麼還要來工作室幫沈仲達處理一些拍片的瑣事,為什麼?她真的不懂。
直到有天下午,工作室里只有她和小蔡,她總算稍稍明白原來是因為男人間可貴的情誼。
那天小蔡把被收在箱子里的獎座小心翼翼的拿出來。
「那是什麼東西?」她好奇問。
「獎座,喏,阿達可是出國拿過冠軍的喔!柄際影展欸,老子拍了一堆廣告片也沒踏出台灣一步。」小蔡言談中很是以好友為榮。
斑婕妤接過手,仔細的看了獎座上的文字,腦海突然閃過片段記憶,「我想起來了,我曾經在報紙上看過報導,那次影展有幾部華人電影很受到矚目。」
「沒錯,他就是最後的贏家,說真的,阿達這家伙是有天分的,有人拍了一輩子也拍不出個屁東西來,他的東西就是有辦法打動人心,我常笑他是女人的心思,才會弄出那麼多細膩的畫面。」
「既然是受過肯定的,怎麼不多請幾個員工來幫忙?這樣,他才有更多的時間精力去拍出更好的片子。」
「傻瓜,多請一個人就多一筆的支出,阿達再有才華,遇上目前不景氣的國片市場還不是得吃癟,尤其找贊助商最叫人頭痛了,所以他才把什麼生活費用都省下來,又狂兼差賺外快,全是為了多存點經費拍電影。」
「他都兼什麼差?」
「攝影啊,或是幫人家寫寫劇本,他也當過攝助、執行……唉,能賺錢的都干了,只差沒去當牛郎。上次才倒霉,好不容易接了一個攝影的Case,不知道哪個笨蛋竟然在他沖片的時候闖進去,把他在山上熬了三、四天才完成的心血給毀了。」小蔡義憤填膺的罵道。
斑婕妤愧疚自首,「是我,那個笨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