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在那邊吧?嗯,有點暗……」嘀咕的當下,步伐已經不受控制的悄悄走去。
生怕會驚擾了沈仲達,她不忘刻意放輕腳步。
然而,待她徑直的定到那角落,沈仲達的身影並沒有如預期的出現,失望像是一張大綱緊緊的把她困住,隨時要吞噬失落的她。
「可惡,見你一面為什麼這麼難?」她幽怨的問。
才要轉身離開,驀然,幾道噴嚏聲從緊閉的木門後傳來,大大的振奮了高婕妤的心。
她不假思索的推開木門,「仲達哥,是你嗎?」
全然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蘊含龐大怒氣的喝斥聲宛若風暴似的從黑暗的房間里迎面襲來。
「該死,滾!你他媽的給我滾出去——」
緊接著幾樣東西凌空飛來,在正面飛擊高婕妤臉龐前先踫撞上門框,驟然落地發出巨大聲響。
她愣住了,徹底的,有老半天她都動彈不得,整個人驚愕的定在原地。
若不是門框代她受了這一擊,只怕她現在已經疼得站不起身。
危機還沒有解除,一張野獸般狂暴的臉孔倏的出現在她面前,布滿血絲的眸子近乎指控的瞪著她,高婕妤微顫著雙唇,吶吶的喊,「仲達哥……」
「你來這里做什麼?誰讓你來的?是誰給你這個該死的權利打開這扇門的?」憤怒的雙拳抵在門框上,仿佛隨時就要張開撲來勒緊她的脖子,好叫她措手不及的窒息死去那般。
她蒼白的臉孔寫滿驚愕,直到她看見黑暗的房里一盞微弱的紅燈,桌台上琳瑯滿目的鐵盤、鑷子、相機、底片工具,高婕妤才明白自己干了什麼好事。
這是一間暗房,沈仲達正在這埋首沖洗他的相片,而一切的心血成果全被她這個擅闖的笨蛋給毀了,他的憤怒、他的氣惱她全都可以了解,誰讓她這麼魯莽。
「對不起,仲達哥,我……」她不知道要怎麼向他表示心里的歉意。
「滾開!」沈仲達面容陰狂的沖著高婕妤不滿的大嚷後,回頭抓過相機越過她就要離開。
「仲達哥,等等,請你听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抱歉……」高婕妤試圖拉住盛怒的他。
當冰涼的柔荑觸踫到他的手臂,沈仲達反應像是刺蝟似的奮力揮開。
沒料到他推開的力氣如此強大,嬌小的高婕妤抵擋不住,整個人像是顆被拋擲的球,只能順勢往後跌去,撞擊到一旁的鐵架發出轟然聲響。
一切快得叫她措手不及,直到手臂上傳來刺痛,她本能的撫上痛處,溫熱的液體從她的指縫中沁出——
她疼得說不出話來,緊緊的揪住雙眉縮著身子,腦海中掠過的字眼除了疼還是疼。
這下全都安靜了下來,方才的對話、拉扯都在這轟然巨響後歸于寂靜。
沈仲達回過頭看向安靜的她,鮮血剎那間染紅他的視線……
愧疚浮上他麻木許久的心,他馬上回頭來,蹲作勢要拉開她的手查看傷勢。
「別……」她虛弱的哀求,還不忘在他面前扯出一抹堅強的笑容。
他眉一擰,二話不說扯開她系在頸項上的絲巾,命令道︰「把手拿開!」
斑婕妤松開手,就見他手中的絲巾以迅疾的速度纏繞上她受傷的手臂,來不及說聲謝,她已經落在他懷里被抱上那輛休旅車。
引擎聲響起,下一秒,車子已然滑出車道往最近的醫院疾馳而去。
第三章
「對不起……」高婕妤誠懇的道歉。
沈仲達沒有搭腔,只是睞去一眼,止住她的話。
他始終緊閉著嘴巴,把唇抿成嚴肅的一直線,看著他怏怏不豫的模樣,高婕妤心里滿滿的都是不舍。
難道是這些年的人生歷練,把那個開朗溫柔的大男孩給改變了?她好想再看到他溫柔的笑容,哪怕是一眼都好。
「仲達哥,我沒事,你……」
「閉嘴!」他惱火的命令。
他在生氣,非常憤怒,對象是她更是自己,他氣她毀了他的心血,卻也氣自己暴怒中殃及了她。
到了醫院,手煞車一拉,他抱起她飛快的沖進急診室,只差沒有搶在第一時間親自把醫師押到她面前為她診治。
「傷口需要縫合。」醫師說。
「一定要嗎?不能讓它自己愈合嗎?」光想到銳利的針要在手臂上左右交錯,高婕妤感覺一股寒涼從她背脊竄至全身。
「恐怕沒辦法。」醫師搖頭。
簾子一拉,當護士小姐把所有的縫合器具整整齊齊的擺到面前,高婕妤只覺得自己快要昏厥。
似是看穿她的恐懼,醫師才拾起縫合的針,一旁始終靜默的沈仲達伸手將她蒼白的臉龐往懷里扳來,不讓她看見這叫人驚顫的一幕。
「麻煩縫合的動作務必仔細,盡可能不要留疤。」沈仲達叮嚀。
「嗯,當然。」
即便已經打了麻醉針,目前的角度也確實看不到醫師的動作,但那針線在手臂上穿梭的感覺仍叫高婕妤頭皮發麻,不自覺的用另一只手緊緊揪住沈仲達的衣角尋求支柱,身子不住的發抖。
于心不忍,沈仲達索性把她摟得更緊了,緊閉的嘴巴吐出簡單的字句,「不要怕。」
怔愣瞬間,她仰望他的臉龐,下一秒便感動的把臉埋進他懷里。
他雙手的力道恰到好處的給她安心的依賴,這漫長的煎熬若不是有這溫暖的懷抱,她鐵定是熬不下去的。
終于,縫合的手術結束了,她仍心有余悸的說不出話來。
「這幾天傷口千萬不要踫到水,開的消炎藥要按時吃,有什麼異常一定要馬上回診,如果沒有其它大礙,過幾天再回來換藥即可。」醫師掃了兩人一眼,莞爾叮囑。
若不是場合不宜,只怕醫師要忍俊不禁的大笑出聲。這男人絕對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緊繃得比傷患還要夸張。
拎著藥袋,高婕妤還抖得宛如風中落葉,沈仲達沒敢松開手,一路摟著她離開。
坐在駕駛座上,沈仲達隨手抓過一張紙片,在空白處寫下他的手機號碼交給高婕妤,「記得要按時吃藥,傷口別踫到水,有什麼問題打電話給我。」
她接過紙片,虛弱的說︰「謝謝。」語畢,將紙片珍貴的握在手心里。
「我先送你回高家,至于你的車子改天請司機來取好了。」
她看著他,連忙說道︰「不!不回大屋,我已經搬出大屋,現在我和媽媽住在外面的公寓。」她給了一串地址,沈仲達馬上掉頭往她和母親的住處開去。
「什麼時候搬出來的?」他隨口開。
「上國中的時候。」
點點頭,沈仲達不置可否。這是家務事,他一個外人沒有置喙的余地。
他的寡言讓高婕妤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多說什麼就要惹得他下開心。
直到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突然驚覺什麼的叫嚷,「糟糕,仲達哥,我不能就這樣回家,可不可以麻煩你先送我去一個地方?」
「哪里?」他睞她一眼。
「百貨公司。」
「百貨公司?」低沉的嗓音明顯的提高,他把她當怪物似的瞪著。
真是吊詭,這個女人幾分鐘前還因為手臂上的傷口嚇得臉色蒼白,老半天說不出話,現在離開醫院前後也不過才十分鐘,她已經精神抖擻得可以去逛街血拚了?
難道是他太低估了女人驚人的消費?
從他質疑的眼光,高婕妤明白他誤會了,只得苦笑的說;「衣服沾上血漬,這樣回去媽媽會擔心,所以我想買一套干淨的衣服換上。」
沈仲達點點頭,不再表示什麼。
靜默的陪她來到百貨公司的精品專櫃,這一路上他巧妙的為她擋開可能踫撞到她傷口的穿梭人潮,尤其嚴禁四處亂竄的小孩靠近她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