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精剛才被另一只青蛙給吞進肚子里了,不會再危害人間了。」他仍擁著她,腳步更是隨著翩翩樂曲而移動。
「你放開我!我都說我不想跳舞。」她一邊抗議,一邊試圖用高跟鞋踩斷他的腳,卻都被他閃過。
他依然笑意吟吟,一點都不畏懼她的攻擊。「你的霹靂舞很精彩、又帶勁的,瞧瞧全場的賓客都在注意你了!」他這回不是在危言聳听,眾賓客果真被她奇異的踩人舞步所吸引,而對她行注目禮。
她頓時為之氣餒!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有辦法教她一籌莫展?
「紫紗,我真是那麼討你厭嗎?」他在她耳旁誘惑性地低問。
她不語,這教她怎麼說,眼瞳中蕩漾出不知所措的茫然。
「不承認就代表你並不討厭我,既然如此,那為何每回見到我總是要殺氣騰騰的呢?」
為什麼?她又再一次自問,是他的出現來得大快、來得她不及準備、來得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來得令她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相信我,我無害的!」
「是嗎?」她不禁仰頭凝視。
「是!」然而心頭竟也泛起愧疚之情,因為他的動機本是不良的。
氣氛一時靜謐下來!兩人各有所思地隨樂起舞,誰都不再發一語,過了好一會兒,官紫紗側首撥發,這一望,卻望見會場的另外一處角落正上演著一出奇特的戲碼,而戲中的主角好巧不巧,正是她老爹官赤雷,以及一位風華絕代的貴婦人。
他是一個五十五歲的大男人了,但要是在一個毫無預警的場合里突然遇上了三十年前的初戀情人,那他應該做何種表情?答案是——和呆子一樣。
的確;此時此刻的他絕對跟個呆子沒兩樣,痴痴地凝望身段依然窈窕、猶不見風霜歲月的美麗臉龐,三十年的漫長時光對韓烈楓而言似乎並未造成任何效果,她依然令人驚艷、令人贊嘆、令人——難忘。
「官赤雷先生,三十年不見,還記得我嗎?」她的笑臉也同樣教人——心動。
「烈楓!」是的,他怎能忘得掉。「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
「最近!」她拼命抑制心湖的顫動,不讓當年的恩怨情仇展露在臉上。
「只是沒想到一回到台灣,天天在電視上、報紙里听聞你的大名,鋒頭之健,無人可以與之爭鋒,這種揚威立名的方式,很適合你。」
唉!都過了三十年了,她逞口舌的習慣似乎也和外表一樣,沒變。
「別挖苦我了!」同樣的,他依然保持舊習性,除非忍無可忍,否則絕不與她起無謂沖突。「對了!你表哥,不!懊說是你先生,他也來了吧?」
筆意側首找尋的眼楮有些掩不住的黯然。
「他十年前過世了。」
黯然的眼立即釘住,接著,轉換成深切的同情。「很抱歉!不該貿然提起你的傷心往事。」
傷心往事?韓烈楓的唇角勾起冷冷的微笑,官赤雷這輩子所帶給她的傷心往事何止這一件,然而最可恨的是,他到今日仍然還在裝傻。
「同樣的,听說令夫人也棄世一段時日了?」韓烈楓反問。
「算起來也有好些年了。」說起因病而亡的妻子,不禁感慨萬千。「不過幸好我身邊有個女兒,精神上有了寄托,日子不至于過得孤單。」
「的確,現在的官赤雷有女兒隨侍、有頂尖事業、精神愉快無憂、人生至此,了無遺憾的了。」她不禁眯起眼楮,滿腔忿火在胸口燃燒,這個棄他如敝屐的男人,誤她青春的負心漢,怎有資格坐擁幸福,所以她決心要徹徹底底地擊垮他,以泄心頭之恨。
「楓,你們談完了嗎?」一位發鬢斑白卻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突然介入,微微地朝官赤雷頷首之後,全副精神立刻專注于韓烈楓身上。「史密斯先生有事找你商量,可別讓人等太久。」
她笑顏逐開,親密地挽住中年男子的手臂。「赤雷,為你介紹——這位是顧雲,我的好友。」
是親密男友吧?官赤雷目光直直地審視著他們,天生適合活躍于天地之間的韓烈楓已注定人生必然是多采多姿的。
「那我們先失陪了,後會有期。」韓烈楓別具深意的道別。
「再見!」默默地送走這一對儷影,心中百感交集,接過侍者的酒杯,他不禁一仰而盡。
而另一隅的官紫紗則眨也不眨眼地觀看所發生的那一切,雖听不見他們的對話;但老爹眼眸中的失落、不舍、感傷卻一樣也沒逃過她的眼楮。
那女人是誰?為什麼有本事撩起向來七情不動的官赤雷。
「你在看什麼?有熟人?」歐陽飄意味深長地問。干媽和官赤雷的交鋒,他一樣盡收眼底。
「沒有!這種地方怎會遇上熟人呢?」她急忙否認。「若不是因為和賀三公子有同窗之誼,我哪有資格參加這種上流社會的筵席!」
「是嗎?」
而神智仍處于沉思狀態的她只顧看著父親的臉色,一時間,竟忽略了他似笑非笑的奇異表情!
第三章
離開賀家大宅,在回家的路上,官紫紗一直用細細咀嚼的眸光凝視沉默不語、心事重重的父親。真的,打從小時候懂事開始,十餘年來她也曾經親眼目睹官赤雷經歷過大小無數風浪和數不清的煩惱事端,然而,即使面對現今他最重視的名譽遭受最嚴重挑戰的此時此刻!他也不曾懷抱心情淒黯如墜寒冷谷底的反應,及備受深切的失落與迷惘所襲擊的沒落——那中年美婦人是誰?在走進家門之後,官紫紗倒了杯涼水給跌進沙發的父親,順便也想探探這層謎團。
「老爹,你還好吧?」
「嗯!」他心不在焉地接過茶杯。
「老爹。」她突然圈住他的脖子,好奇地附在父親耳畔問道。「你把故事的真相告訴我好不好?」
「故事的真相?」他只是傻傻地重復。
「是啊!可別打混喔;剛才在賀伯伯家里,你和那位伯母之間所擦撞出的奇妙火花,我可全都感應到了,快點說,那位中年美婦人是誰?」
他又愣了下,原來女兒全瞧見了。「她是……是……好了!都是三十年前的往事了,提這干什麼?」他拍拍女兒的臉頰。「小丫頭!別問那麼多,快去睡覺!」
「我不是小丫頭,我已經二十一歲了,有能力判斷是非的!」她嘟起紅唇,不依地嚷著。「父有事,女兒應當服其勞,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一定有秘密,你不說也行,我去找那位伯母問個清楚!」她威脅著。
闢赤雷又好氣又好笑,生出這種好奇心異於常人,且老喜歡打抱不平的女兒,到底是幸?抑或是不幸呢?
「再不說,那我現在去找她嘍!」官紫紗就不信這一招會不管用。
「好吧、好吧!我說,我說,你坐下來吧!」他早知自已是拗不過她的。
「很好,但切記不可說謊蓋我,你女兒可不是省油的燈喲!」她還撂下但書。
「小丫頭!」他開懷地笑了。
唯有在女兒面前,被稱不死金剛的他才會展現出人性化的一面,而他的記憶也隨著女兒的洗耳恭听而飄回遙遠的三十年前和那一天一位富家千金和一位身無長物的小警察,他們之間的戀情注定波折重重、苦難不斷,三年來——韓烈楓為了跟他在一起,甚至不惜和父母、長輩、朋友全然決裂,她的這份心,他感動,也深深烙印在心底,更是深深地感謝,為了得到韓家人的認可,他拼命地在工作上爭求好成績、拼命出勤多賺些獎金,也對偶爾喜歡發發小姐脾氣的韓烈楓做出最大的包容;然而,財大氣粗的韓家依然想盡辦法排擠他,而性子好強的韓烈楓依然喜愛要小脾氣,在「內憂外患」之下,也或許是命運性喜作弄,結果就在碧海藍天的野柳,竟又發生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