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子筆直地駛近他,沐南扉完全無心去躲,他的生命在唐水靜離去後,已無任何意義了。
那輛車沖到他面前,突然剎住,緊接著從車子里沖出兩個人朝他走來。他並不認識他們,只覺得其中一位似乎有些面熟……他們為何要向著他來?還對著他露出詭譎的笑容?
在陷入黑暗之前,他終于憶起那位有點熟悉的面容是誰了,他姓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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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還是沒有大哥的消息嗎?」季慕蓉心急如焚地撥著這七天來的第一百通電話。
「沒有!唐家那里我也打電話去詢問過了,甚至還親自跑了好幾趟,但他們都說南扉根本沒去過。」季言不安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唐水靜呢?難道連她都不曉得大哥的去處?」
「這幾天無論我打電話,或者登門拜訪,唐水靜都避不見面,我覺得事有蹊蹺?」
「這是怎麼一回事?」
「慕蓉,你看南扉會不會和唐小姐結伴出去玩,只是忘了通知我們。」季言讓自己盡量往好的方向去猜測。
「應該不會,大哥不是那種粗心大意之人。」她頓了頓,「爸,我先不跟你說了,你也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有消息要趕快通知我。」
「知道了!」季慕蓉頹喪地掛掉電話。
「你先別那麼擔心,他一個大男人,應該不會有間題的。」李世擎抱著她,輕聲地安慰著。
「我也想往好的方面想,可是不知怎麼地,我硬是做不來,不是我杞人優天,而是……世擎,我真的很怕!我曾經听大哥提起過,這麼多年來,他的秘密不僅只有我們季家人知道,早就有人發現了;為此,他甚至被人追捕過,所以我才會這麼擔心。以往他不出面的原因,多半也是想避開被人視破的危險,而他這次不留只字片語就失蹤了這麼多天,實在太不尋常了。」
「這樣好了!我讓征信社幫我們查查,應該有辦法查到他的行蹤。」
季慕蓉點點頭。人海茫茫,這是唯一的辦法了,願一切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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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先生,我們再這樣搞下去會把他給弄死的,」康劫生的助手膽顫心驚地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沐南扉。
「弄死?放心,弄不死他的。」康劫生那對眼楮散發著異常狂熱的紅光,怒喝︰「我大發慈悲地把你再我回來跟我一起做這項超世紀的發明,你應該感謝我,認真一點兒把心力放在實驗上頭,別在我耳邊羅哩叭嗦的。」
「可是他畢竟是個人。這七天來,我們不讓他進食,只讓他喝少許的水,如果他撐不下去……我們弄死的可不是小白鼠、小白兔這一類的供作實驗的動物,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你到底要我說幾遍?他撐得下去的,他不是個人,他是異物。異物是可以做學術性研究的,別去煩惱他會怎樣,你該煩惱的是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完成我們的長生不老藥。」他斜睨著他的助手,「你也想名利雙收吧?」
貪婪的眼神說明了他的願望;當然,他若不想功成名就,豈會待在這種鬼地方,陪著這個被醫學界稱為「狂人」的康劫生一起工作。
康劫生滿意地點點頭︰「想就好!專心一點兒,我就不信憑我的智慧研究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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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姐,你不能闖進去。」葵姨氣急敗壞的攔阻聲自樓下傳來。
「為什麼不能進去?好朋友要結婚了,我難道不該來跟她道一聲恭喜嗎?」
坐在梳妝台前,呆望鏡中毫無神采容顏的店水靜,木然地聆听著葵姨和季慕蓉的對話。
她來干什麼?她的口吻為什麼听起來那麼地不友善?她結婚不是正中她下懷嗎?她在不滿些什麼?
「你是我家小姐的什麼朋友?怎麼我從來沒見過你?喂!喂……」
「砰」的一聲,房門被撞開了!季慕蓉那雙憤怒的大眼出現在鏡子內和唐水靜相互對峙著。
「小姐她……」
「沒關系。」她對葵姨擺擺手,「她是我的朋友,你去忙吧。」
「可是……」
「真的沒關系。」
「好吧!」唐水靜都這麼說了,她只好搔著腦袋下樓去。
異樣的氣氛在她們之間流轉,情敵相見不是應該分外眼紅嗎?不,這個邏輯如今已不存在,她們不再是情敵了,至少她不會再跟她爭了,再過二十四個小時,她就要嫁人了,嫁給另一個男人。
「唐水靜,你這是什麼意思?」
季慕蓉把報紙扔在梳妝台上,她和李丹青的結婚啟示就刊在報紙頭版最醒目的地方。登報的目的原是想通知眾親友的,只是沒想到竟會把季慕蓉也給召來。
「沒什麼意思。」唐水靜淡淡地道︰「只是通知兩家親友我們結婚的消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地忿忿不平?我結婚你應當開心才對,而不是怒氣騰騰地跑來問我是什麼意思。」
季慕蓉一時語塞。真是海不當初啊!難道唐水靜決定放棄與沐南扉這段感情的原因是因為她那時候的從中攪局?若真是如此,她壞了別人的姻緣,那她這輩子良心都會遭受譴責的。
「我的孩子不是南扉的。」她愧疚地道︰「我承認當初為了阻止你和他的來往,所以我編下這個謊言刺激你,想讓你知難而退。若是因為我的挑撥而導致你跟他的感情生變,那麼我鄭重向你道歉,更願意彌補我的過錯,只求你取消和李丹青的婚禮。」
唐水靜雖然不明白季慕蓉的態度為何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但唐水靜卻深深知道,這個事實真相對她已無任何意義。
「你不必向我道歉,也不必彌補什麼。我不否認曾經被你那一席話給煽動過,但我更信任沐南扉,我……」她突然驚覺地搖搖頭,「再說那些都沒有意義了,對我來說,沐南扉已經是過去式,我不想讓過去的回憶影響到我將來的婚姻生活。」她故意淡漠地道。
「你怎能這樣說?什麼不讓過去的回憶影響到你將來的婚姻生活?沐南扉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回憶了?你又怎麼忍心把他變成回憶」你不是不知道他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為了你,他忍受了多少煎熬?如今他找到了你,以為他的辛苦終于有了代價的時候,你竟然冷冷淡淡地又把他甩到一邊去。唐水靜,你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女川「她打抱不平地嚷著。
唐水靜默默不語地承受她的責罵,仿佛這樣子做會讓她的心情好過些。
季慕蓉嘆了口氣,又為自己的口不擇言而後悔,她不能把事情愈弄愈糟。
「你為你自己辯解好不好?說你並不是一個殘忍的女人行不行?你會突然嫁給李丹青是另有隱情的對不對?」唐水靜的悶聲不響更營造出不安的氣息,「你曉不曉得沐南扉失蹤好幾天了?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一股寒意直竄上唐水靜的背脊,「應該不會有事的,或許他是听了我的勸,去找真正屬于他的女子。」她喃喃說著連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話。
「不可能的,他認定的人是你,他也只會為你一人而活,我看得出來他對你的情是不可能收回,不可能改變的。如果你堅持拒絕他的愛,只會把他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里,他的人生將不會再有意義,你真忍心傷他?」
她當然不忍心也不願意,然而她別無選擇。目前的沐南扉心雖死了,他還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時間能夠沖淡一切,他的痛苦只會是短暫的而已,總會有那麼一天,會有別的女孩闖進他的生命中,重新為他燃起生存的意義;但李丹青不同,如果她離開他,他不僅是心死,甚至連殘廢的形體也會隨著她的離去而柏槁。她已經把他害得夠慘了,又怎麼能夠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再次棄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