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地嘆一聲。
突然,他感到有一股強大的氣勢直撲而來,全身的毛孔均戒備似地緊縮起來。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這表示正有不尋常的人在接近他。
那人似乎並無刻意躲藏的意思。果然,不久之後,校舍的轉角處出現了一位俊逸挺拔的男子。他閃動著思考的眼眸,用十分優美的姿態走向他。
面對這位該是十分陌生的男子,朱承曦卻有著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竄上心頭;尤其是那對眼楮——靈光一閃,那雙眸子像極了楚楚!
來人一站定在朱承曦面前,立即就報上了自己的身分和姓名。「我是楚楚的大哥,楚揚。」
「朱承曦。」他也報上姓名。
「我听楚楚提過,這兩個月來,她承蒙你多方面的照顧與幫忙,甚至還救過她一命。
實在是太感謝了。「
從他的表情,朱承曦完全看不出這位楚楚的大哥找他究竟有何用意,他只是清楚地知道對方並不光是單純來道謝的。「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嚴重;況且事情都已經過去,我早忘了。」
「施恩不望報,令人敬佩。」楚揚思考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似地說道︰「楚楚是一個很單純的小女孩,在她的世界里,從來沒有所謂的壞人存在。這是她的優點,但也是她最要命的缺點,這個你明白嗎?」
「你是想提醒我,或是警告我什麼嗎?」朱承曦推敲他的意思;他似乎別有所指。
楚揚笑笑;他的聰明才智果真高人一等,不必他再費心解釋。既然如此,他就把話說清楚︰「或許你會認為我的話純為無稽之談,但我仍有說出來的必要。楚楚是我唯一的妹妹,我這個做大哥的人有義務保護她。」他用著看透視人心的目光直視著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而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並不是一個普通人。雖然到目前為止,我仍然不知道你真實的身分。」
朱承曦也定定地回望著他,從第一眼開始,一種敏銳的直覺就讓他不敢看輕楚揚。
所以對于他的這一番話,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縱然免不了被他那高超的洞悉力而弄得心湖波動,但他掩飾的功夫倒是做得滴水不漏。「直覺是會騙人的。」
楚揚搖搖頭,「就算直覺會騙人,但親眼所見就不該有錯了吧?就在你四周,起碼有兩個人在暗地里保護你。」
沒想到他的觀察是如此地細微!自從上回車禍受了點小傷之後,封昀就不理會他的反對而派遣兩個人在遠處保護著他。這兩個人還都是經過封昀所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以不留痕跡的方式遠遠跟隨他。沒想到,居然還是逃不過楚揚的眼楮。
楚楚曾概略提過有個從事警務工作的大哥,但他卻沒有因為這樣而多加防範,因為警員也分成好幾類。不過他沒有料到,她大哥居然是最厲害的那一類。
「大富人家的公子總是害怕綁架之類的案子發生,所以有保鏢跟在身旁也不足為奇。」
「但願如此。」說實話,楚揚是由衷希望一切真的就如他所說的這般單純,但顯然他的這番話依然無法消弭他內心的疑慮;尤其這陣子楚楚的變化之大,連他這個不常待在家里的大哥都感覺到了。
有時候,她獨自一個人躲進房間里不知在做些什麼;又有的時候,她傻呼呼地坐在陽台上對著天空發呆,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問她,她只是別扭地一笑帶過,但那雙清澈的眸子倒是透露出些許訊息來——她反常的舉動,讓全家人都以為這小丫頭正談起純純的戀愛來了。要真是如此,楚父楚母也並不表反對,但希望她能把對方帶回家里來,而楚楚的答案全是︰「沒有那回事!」
直至車禍事件發生,楚揚看見了封昀,讓他的記憶之鎖再度打開——上回酒店所發生的狙擊案又重回腦海。封昀和朱承曦相識,這雖然不能代表什麼,但卻沒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讓他解釋得通這些事件之間的關聯。尤其最近楚楚失魂落魄的模樣更讓他覺得不安,他很害怕這位不解世事的妹妹會卷進不可知的事件中,也擔心會有意想不到的危險正在接近她,這些都讓他不得不來找這位「年輕的教授」好好談談。
「你一定感覺得到楚楚的單純,這也說明了她是朵溫室里的小花,從來沒有經歷過外面的風吹雨打,而我們也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這種單純和幸福,並且也傾盡全力來保護這朵花蕊,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哪怕只是一丁點。」
「你就這麼認定我會傷害楚楚?」朱承曦垂下眼,有氣無力地問道;事實上他根本無力反駁。
「在你故意隱瞞你真正身分的同時,你就已經在傷害她了。」楚揚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用何種心態再度質問這位風采迷人、氣質高貴的年輕人。「楚楚個性單純、毫無心機,從不對任何人設防;如果有心,很容易就可以攻破她的心理防線。再加上她那過度泛濫的同情心,總是想把一些值得同情的人或動物納入羽翼之下加以保護,也不去想想這種做法是否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仿佛一道凜冽的寒意竄入心田,讓他心中僅存的希望更加渺茫——同情?他早該想到才對!她常說他的眼神總是讓她覺得心痛,正因為這樣,才會引起她對自己的特別關注;在她的想法里,是見不得痛苦悲傷的存在。楚楚是那種會把愛情和同情混為一談的人;而他,卻可笑地把這種同情幻想成愛情,而自欺欺人地迷戀其中……他啞然失笑了。
他臉上一瞬間閃過的蒼白讓楚揚升起一絲罪惡感,他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但有些事是不能下賭注的,怪他自私也罷,否則要是真的出事了,就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我所說的這些話,你可能會覺得很刺耳、很難接受,但我仍然得告訴你,因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把她帶入險境之中。希望你能記得。」
朱承曦只覺得腦子里一片混亂,並且干澀地回道︰「你盡避放心,溫室里那種備受保護的花蕊,我是不會有興趣去踫的。」
第六章
「我希望這項人事安排驥叔能夠大力支持。」他的口吻听來是在征詢意見,但臉上的表情卻擺明了是——就此定案。
歐陽驥張大嘴想說話,但未出口的話全凍結在唇邊,一個字也沒吐出。
從不知狼狽為何物的他,終于嘗到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從朱承曦踏進這問歐陽驥專用的書房後,才經過兩個鐘頭的時間,原本總是高掛笑容的歐陽驥都快笑不出來了,他還得使上全力來應付這有如排山倒海而來的猛烈攻勢。
「你要換人我沒話說,但李克這個人長期留駐在英國分部,他對國內的現況有深入了解嗎?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再者,我對他可說是毫無印象,他是否真的具有撐控日月集團財務大權的能力?這點我也有疑問。這些問題非同不小可,小可不重視。不然,或者這樣吧,接任的人選由我來安排。」歐陽驥猶不死心地想挽回頹勢。
「驥叔會懷疑他的能力也是人之常情。但您大可放心,李克是柳叔相當看重的屬下,而我也會與他有過多次的接觸,他確實是一位相當難得的人才,我本就有意栽培他。而在我的指示下,李克早就接受過財經方面的特別訓D練,所以這些都不成問題。」
這回他好像輸了,這就是讓歐陽驥心涼膽戰的原因——他的手下兼親信、十年來一直掌握日月教經濟大權的費東倫,突然被朱承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換了下來。由于事出突然,歐陽驥在驚愕之余,當然急得找朱承曦問清楚原因和阻止他這個換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