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胸口一螯,笑笑地推開了謝維克,說︰「是我失禮了,請學長高抬
斌手。」
「你這不識好歹的小笨蛋!我可是兩邊都很拿手,誰能讓我免費傳授這門課,莫不感激得涕泗橫流,就你這個傻瓜會拒絕我的好意!」兩手一攤,謝維克嘆道︰「你再不把握機會,等我們畢業,後悔也來不及了喲!」
「……學長們再過兩個月就要從學校離開了。」季節、歲月的流動,總是靜悄無息,迅如飛梭。
「對。我還不知道有沒有辦法留在衛羅斯,但可以肯定的是,渥夫那家伙會被送進軍校兩年。女王陛下命令他必須那麼做,以盡他作為女王之子的本分,學習如何做一名能指揮兵馬的大將。」
「陛下的想法實在與眾不同。以前我在故鄉,從沒听過達官貴人會讓自己的兒子上戰場。」
「這樣啊?可是這在西方是很普遍的。追本溯源,所謂的貴族階級會產生,並非全部都得和皇室有血緣關系。舉例而言,騎士這種貴族內最小的階級,便是拿來犒賞給戰爭中護主有功的人。」
謝維克吐個舌說︰「只是沒打仗的日子太長,讓那些騎士忘了怎麼騎馬打仗,這才是所有君主的共通大問題!」
伊凡一笑。「那麼渥夫學長要去哪所軍校呢?」
「這我就沒問那麼多了。男校已經夠教人悶的了,更不要說是一群臭氣燻天的男人,成天聚集著操兵練武。我慶幸自己不必去那種人間煉獄。」謝維克滿臉敬謝不敏地說︰「你何不自己去問他?他應該又蹺課在後花園睡午覺了。」
「咦?嗯……不必了……我還有些書沒看完……」找著借口,步步後退。
謝維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不懷好意地嘻笑說︰「書什麼時候看都可以,難得你會這麼有聊天的干勁,走、走,我們去找渥夫!」
聊天?干勁?
伊凡苦笑著說︰「學長,你的衛語說得亂七八糟的,最好重修一年。」
「有什麼關系?凡事都講條理,講話也論文法,多無趣!」聳肩,謝維克不管伊凡的意願,強行帶他往庭院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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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狡兔有三窟,套用在渥夫•拉沃爾•布里司基的身上,則是懶獅有三窟。他來學校時,待在外面比待在教室內的時間還多。
一處是圖書室的角落。有暖爐,有躺椅,能睡多久就睡多久。
一處是祈禱堂後方的告解室。沒有尋求神原諒的小搬羊與听取版解的神父在場時,那兒變成了渥夫與玩伴的游戲場。隱密的小棒間中,
不時可听到吟聲浪語,以及暖昧的擦撞聲——當然,他們絕非在下西洋
棋。
最後則是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的,渥夫專用的「補眠」草地。春夏雨
季,想打盹的懶獅就會窩在那塊綠油油的草地上,伸長筋肉勻稱的軀體,
仰臥在天地間,睡上一個下午,什麼也不做。
謝維克帶著伊凡,撥開灌木叢,在茂密的林子里看到大剌刺地席地而眠,一點兒也不管午休鐘聲何時響起,分明要蹺課的高大青年。
「嘖,睡得還真香!」謝維克走到他面前,高高地俯望著絲毫沒有醒轉意思的男人,不悅地說︰「看我怎麼叫醒你!」
巡目四望,謝維克走到雜草堆內搜尋……
伊凡大概猜得到他想做什麼,也有點兒替他擔心——被吵醒的睡獅萬一發起脾氣,誰要來收拾呢?
快點醒來吧,渥夫學長!
躺在草地上的男人,不知是否听到了伊凡的心言心語,懶懶地動了動身子,金包頭顱轉到另一邊,側躺著——繼續睡。
唉,伊凡小聲地輕嘆著,忽然,腳踝處被人一把扣住。「哇廣
男人連眼楮都沒睜,開口說︰「坐下來,把腿借我。」
「咦?」
「你這混帳,裝睡的啊!」帶著根長長的雜草,謝維克回到他們身邊,嚷著。「我本想哈你個噴嚏,把你叫醒呢!」
半掀眼瞼,底下泄出的翠色瞳眸,斜射向他們。「沙沙沙的腳步聲吵死人了,我還沒發火罵人,你先鬼叫什麼?謝維克,你是欠扁還是欠人上……」
「繼續說下去,我保證明天早上,有個人的寶貝東西將會吊在窗外曬干,而全天下的母親則會拍手鼓掌,贊揚我為民除害的功勞,感謝我在禽獸覬覦前,先保護了他們的子女!」謝維克以腳尖踢渥夫的背。
「喂,我可是好心地帶著伊凡前宋關心你的前途,你這樣對待善臭的謝維克大爺,遭受天譴也別怨天尤人!」
男人傲慢的眉一挑。「前途?哼,那是什麼東西?」
「它確實不是東西。」謝維克一翻白眼,放棄溝通地怒吼。「伊凡想知道你去念哪所軍校啦!」
「喔?」
渥夫的眼神飄到伊凡身上,似乎在問他「是真是假」?
伊凡啞口無言。他是順口問了句,但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可因為解釋起來大費周章,所以索性什麼也不說。
半晌,綠眸盯著黑瞳,像是蛇盯住了青蛙,渥夫朝伊凡勾了勾小指。
很不喜歡他的態度,然而伊凡更不喜歡同他爭論不休。
幾年相處下來,伊凡知道渥夫是個隨心所欲、不接受「不」的男人,自己和他起沖突是自找苦吃。所以,在「小事」上,伊凡是能不和他計較,就不和他計較,隨他的意,這樣大家都如意。
默默地坐在草地上,渥夫立刻把腦袋靠上伊凡的大腿說︰「想問什麼?說吧!」一副施恩于他的樣子。
「沒什麼。」伊凡抿唇。
「快說!」不耐煩的凜眸一射。
與生俱來的優勢,顯示在這一眼之中。伊凡不是他的手下,也不是他的臣子,可是這位「霸君」根本不認為有「必要」對誰客氣。上自女王陛下,下到尋常百姓,听到他的名號,大概沒有人不俯首、不听話的吧?
從今天起,伊凡•愛•奧古史坦是我的朋友,大家都听明白了沒?
時至今日,伊凡仍不懂渥夫堅持要和自己「作朋友」的用意是什麼?
當初以為渥夫是一時興起,逗弄他玩的。
畢竟,高高在上的女王之子,有何道理要和一無所有、區區小伯爵的養子,而且是個低賤的東方人作朋友呢?校園中的人,論來頭、論地位,想作渥夫「朋友」的多不可數,何必讓他這個東方人「高攀」呢?
所以,自己是他拿來排遣校園無聊生活的新玩具,過不了多久,這位大少爺就會對他失去興趣,嘲笑自己不知身分高低,妄自菲薄地想當他渥夫的朋友……心中一直懷著這想法,伊凡等了又等,卻始終沒等到這句話。
餅了半年、一年,他才開始不再問自己——為什麼?
倘使現在有人問他,渥夫與自己的關系,伊凡也會老實地說︰「朋友」。
朋友有許多種類。
臭氣相投的、聊得來的、能玩在一起的、可以斥責對方的不是,而不擔心對方會翻臉的……許多、許多。
餅去伊凡沒有朋友。
筆鄉里,他有的是買下他的客人與同病相憐的同伴,那不是朋友。人生地不熟的衛羅斯,他所知道的只有家人與僕人,這也不是朋友。
朋友是什麼呢?無條件地站在你身邊,替你說話,有困難時絕對兩肋插刀、二話不說的人嗎?
明明是陌生人,只因為相逢相知,欣賞或喜歡,因此煩惱時自願替你解憂,無聊時願意說笑話給你听,肚子餓時將他的面包分一半給你,為你做了這個、那個卻分文不收,還附送一個關懷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