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哪兒來的?(然不會真是梅花樹精,他早過了相信神話的年紀。)
她叫什麼名字?(恨不得能連身家背景都查一查。)
她不肯听他的,為什麼?(我又不會害她,全都是為她好,不想她著涼啊!)
她長得好可愛,這樣忍著不哭泣的模樣,又為什麼這麼牽動他?(姑娘家都是愛哭哭啼啼的,見多了只會覺得厭煩,可是她卻不一樣。)
這一切的答案,他都想知道,所以他絕不放手,哪怕真把她弄哭了,他也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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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青耘……\"
總是到了最後的關卡,她才會忘我地直呼他的名字。
解除一切束縛,不再存在著主人與奴才的關系,回歸到單純的男與女,需索與被需索的中,將自己的心源源本本地果裎在他面前,而導致他產生錯覺,相信這甜美的一刻能持續到永恆。
\"……不……我不……行……\"
紊亂的不成字句的抗議,四散、墜落……
休戰的片刻--
心滿意足地倒臥在她的身子上,為了不壓壞嬌小的她,青耘頤手-拉將她摟到懷側,嗅著她身上所殘留的,兩人共同創造出的氣息。
\"等會兒。今天的晚宴,你就不要露面了,在這兒休息吧。\"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光滑的背。
她張著還濕潤的水眸,疑惑地望著他。
\"反正是些幫忙端端盤子之類的雜事吧,不去也沒關系。\"青耘不只是出于體貼才這麼說。
方才那些挑釁他的家伙,因為最後沒有得逞,還反過來被自己調侃了兩句,心情不爽下肯定會在今夜的晚宴上胡鬧,借以發泄-邵青耘不想讓芝娘被卷入這些無聊事中,誰知道那些人會借著\"酒後亂性\"的好理由,做些什麼事呢?
\"……我沒有關系的……\"芝娘以幾分沙啞的聲音,細細地說著,\"大家都在忙的時候,就我一個人躲在別苑中,會被人說閑話的。\"
\"閑話?\"霍地松開抱住她的雙手,青耘坐起身說,\"管他的,人家愛說什麼就讓他說什麼,大不了讓閑話成真,證實我邵青耘的確對你林芝娘\'另眼相待\',那也無妨?\"
\"千萬不要,少爺!\"
又來了。他忿忿地旋腿下床,隨手抓起一件薄衣披上。在她口中,自己永遠是\"少爺\"而已!
\"少爺?您要上哪兒去?少爺!\"
走到門前才回過頭,青耘諷刺地朝她一笑說:\"不用擔心,我不是去外頭大聲嚷嚷,說你林芝娘早巳經是我的人了。滿身的大汗,我去泡泡暖泉,和某人不一樣,我可不是躲在屋子里擦擦身就能打發的人。\"
\"砰--\"門被關上的瞬間,林芝娘的淚珠也跟著掉落。
第二章
自己對他而言,畢竟只是發泄的工具吧?
芝娘抹去眼角的淚水,前一刻的甜蜜迅速地在這-刻變成一種難以吞咽的苦澀、事情總是如此,不管契合的身軀有多麼火熱,一旦分開後,就成了彼此毫不相干的兩人,留給她的冰冷是穿再多件衣裳也溫暖不了的。
然而這樣的後果,是自己的意志不堅與軟弱所造成的,自己種下的因,便該自己承受這苦果。
想拒絕的話,每一次邵青耘都問過一聲:\"你希望我停下來嗎?\"而在那節骨眼上不曾喊過停的她,需要負起全部的責任。他不曾強索過她,也不曾脅迫過她獻身,打從一開始……
愚笨的就是她-
狼天生是饑餓的,順從本性去狩獵,一旦捕獲到獵物絕不放過。因此不能將殺戮的罪業算到它的身上,要怪就只能怪那不夠敏捷的愚笨野兔了。
食髓知味的狼,在他厭膩了野兔的滋味前,是不會停止獵捕行動的。
明知自己的意義對他不過是果月復的野味,還一次次地任由他吸光自己,啃噬自己,吞咽自己愚昧得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自己,在這樣厭惡自己的沉淪,又無力抗拒自己的沉溺,一次次惡性循環中,她已經感到疲憊了。
要到什麼時候,少爺才會對我感到厭倦呢?消極地,將希望轉嫁到邵青耘的身上。
應該不會太久了,老爺也不可能一直允許少爺再這樣游戲花叢,風流無度下去,為少爺定一門親事的傳言亦時有所聞,什麼時候少爺的身邊會多了一位少夫人都不奇怪。只要等到少爺成了婚、娶了親,那麼少爺的心思自然會被\"未來\"的少夫人給全盤佔去,再也沒有她林芝娘的容身之處了……
撐起還帶有幾分酥軟倦意的身子,就著失了溫的水,擰餅一方白巾,簡單清理過身子後,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套回身上的同時,好像一點一點又拾回了自己的理智與平常心。
晚宴的時候,應該可以如常地工作了、其實芝娘並非故意在這點小地方違抗邵青耘,和他唱反調,即使他認定她是故意的。
以前,還曾被他嘲笑為這是\"明明餓著肚皮還不肯為五斗米折腰\"的窮酸志氣,但這全都是他武斷的曲解。
她既不是擔憂自己與他之間的情事敗露,也不是不願意接受他的體貼,更不是他認定的\"以不接受另眼相待\"的舉止,來證明自己依然保持\"清高\"的人格。
清高,這種字眼早八百年地就知道和她無緣了--
窮人家是沒有資格擺什麼清高的姿態的,窮人家無時無刻都得面對嚴苛的現實。清高意味著家中沒有米糧時,還沒有臉低下頭去跟隔壁人家借一杯羹,那就只好坐著等死。而這種事從她懂事起,就經常陪著娘去跟村子里的人低頭,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保持清高和餓上一天肚子,無疑地,芝娘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較為實在的\"填泡肚子\"。
真正令她不惜違抗、觸怒邵青耘,也堅持要在\"事後\"照常工作的理由,一點都不復雜,難解--主因是\"不安\"。要是接受了邵青耘的好意,撒了一次嬌,那麼她就會對自己往後該怎麼過下去感到不安。
非常非常不安……
她需要借著工作來提醒自己,她現在的身份與地位,就像剛剛走過一段危橋後,混亂的意識仍被囚禁于橋上,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要用力地踏一踏自己踩慣的地面,才能提醒自己該重回現實了。
不要忘記……再多的甜言蜜語,再多的纏綿熱吻,再多的激昂交歡……她依然是一名為他、為邵家工作的奴才而已。
哪怕他凝視著自己的眼眸有多麼教人心醉,哪怕他吐露的喘息猶存在自己耳邊,哪怕他給予自己的疼愛憐惜多到令她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在他眼中是獨特的,是獨一無二的、是最愛的--這都不過是轉眼即逝的水中幻影,輕易就可能破滅的假象。
千萬不要做那妄想撈得水中月,而傻得投身到江心的愚者。
一再地警告自己,這是芝娘在讓步了這許多,許多後,惟一不願對命運妥協的事?
只有這顆心,我不願迷失。
置身在繁華的京城,置身在窮鄉僻壤;身為貧苦的莊家女,身為豪門的奴才;柔順听從的一面,頑固堅持的一面--這些都是她,每一面都是地,不管現實有多麼殘酷或丑陋,要是連自己的心都迷失在夢幻里,失去了這個自我,她就再沒有站起來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