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鷹睜開眼,狠狠地瞪著壯漢,干啞的喉嚨里擠出一絲冷笑。「哼,羅唆什麼,我豈是你們這些廢物殺得了的?這鞭子,根本不痛不癢。」
「喝,看不出你生得一張小白臉,嘴巴倒挺硬的。好,那本大爺就順你的心意,再給你多吃幾鞭!」
鞭子再度無情地落下。疼痛,已經麻痹。四肢的知覺也越來越模糊。
不知自己被鞭打了多久、被關在這里經過多少時間?銀鷹早已失去判斷的能力,他只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承受過多的折騰,超越了忍耐的限度,再這樣下去也許真會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下,被人強指為凶手給殺了。
可惡,讓那些蠢豬挑到一個好時機。正當自己因為損傷了部分內力,而無法施展全副功力,偏偏不曉得是誰去向江南巡撫通風報信,當江南巡撫率領大批人馬,趁著夜黑風高前來圍捕時,雖然自己與少數手下們奮力一搏,還是不敵人數眾多的兵士,一一被擊倒。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就連聯絡無極門各分座主,命人前來支持的機會都沒有,他就被押入大牢內。且末經審案、問案、畫押這些程序,江南巡撫便罔顧王法的作出了判決——
銀鷹心想,那江南巡撫為免夜長夢多,引發更多的麻煩,說不定心念一轉,放棄這種酷刑招待,搶在明天一早就將自己處決,那樣一來他就真的是含冤而死了。
可到底是誰在背後作祟?竟以如此陰險狡詐的計謀陷害他。
巡撫之子和老道長的命案,為何都如此「剛好」地發生在自己前腳剛離開之後?敵人的目的是什麼?想要殺他的話,直接上門來挑戰即可,卻透過這種骯髒的手段……
銀鷹表面上說不在乎,但心中也非常困惑,因此他派出左、右護法暗中調查這兩樁相繼發生的命案,只是在案情尚未有進展前,自己竟會被喪子而失去理智的巡撫給捉到,這真是失算中的失算。
無極門雖然平日在江湖上作風低調,但也不能說沒有樹敵,但會使出這種奸計——
壯漢猛力揮打一陣子後,不禁喘息著說︰「你這家伙還真皮厚,被打成這樣子了,還不肯求饒嗎?這樣子我可是會被巡撫大人責罵的。看來,得再給你別的苦頭吃了。」
他搬出了一個巨大的火盆,里面燒紅的木炭里,插著幾支同樣被燒得通體發紅的鐵條,壯漢滿意地轉動著那烙鐵,呵呵笑道︰「如何?這玩意兒正熱呼呢,往你那張不知迷倒多少妞兒的小白臉上燙去,破了相後,看你還能不能如此囂張?」
銀鷹故意無聊地張大口,打了聲呵欠,其實他就連開口都已經嫌浪費力氣了。「區區皮相,有何自傲?喔,抱歉,我忘了有人生得很抱歉,自然會在意自己沒有的東西。」
「臭小子!看我燙破你這張嘴!」被徹底激怒的壯漢,抄起了鐵條,眼看就要往銀鷹臉上印去。
「住手!」一聲怒喝夾著許多雜沓的腳步聲來到地牢。「欽差于大人有令,即刻住手,未經審判便動用私刑,是藐視王法的行為!」
蒙朧的目光在接觸到熟悉的幾張面孔後,銀鷹便知道自已暫時得救了。他安心地閉上雙眼,殘存在耳邊的是姊姊不住的叫喚。
「銀鷹、銀鷹!」
真可憐,看著弟弟傷痕累累的模樣,銀雪心疼不已,為弟弟換上新的布巾。由于鞭傷所引發的高熱,正讓銀鷹陷入重度昏迷。
「鷹……他不會有事吧?」
蕪名把過脈之後,將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說︰「不至于有性命之危。只是因為過度失血與鞭傷的關系,短時間內無法下床走動吧。」
听到弟弟起碼保住了小命,銀雪的眸子里泛起薄霧。太好了,她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來得太遲,沿途她不斷地祈禱著,千萬別讓弟弟被那些昏官給殺了,否則她將會愧疚一生。
她自責那一天當銀鷹離開雲家時,自己竟忘了提醒他千萬小心,外頭還有如狼似虎等著逮捕他的衙差們。如果不是她太沉浸于與夫君重聚的喜悅里,她就不會忘記這件重要的大事,而弟弟也許就不會遇到……
「銀雪,這不是你的錯。」蕪名摟著她的肩膀,輕聲說道。「真有錯,也是我。我沒有盡忠自己的職守,如果我能早一點將疑點厘清,還銀鷹清白,這種事也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了。要怪的話,就怪我吧。」
銀雪默默低下頭去,不論蕪名怎麼說,她都無法放下心里滋生的罪惡感。
也許是孿生子的關系,她和銀鷹之間就像是緊緊相連的一體,在她遇見勁風(蕪名)前,他們一直是最親密的。活潑耀眼的弟弟,總是拉著她的手、鼓勵著她,他們姊弟間無所不談,銀鷹受傷了,她會幫他擦藥療傷,她要是遇到壞人,弟弟也會出面保護她。
可是……銀鷹一定是覺得受到排斥吧?在雲家,像外人一樣的自己,他心中有什麼樣的滋味,她竟沒有替他想過。
這樣的她,有被愛的資格,有幸福的資格嗎?得意而忘形,說的不正是自己?她在自己幸福的時候,卻沒有想想弟弟的幸福!
「現在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盡快證明銀鷹的清白。」
阿金與自己的好友——過去因為某段因緣而相識的于子蛟一同出現。此人去年高中狀元,如今深受皇帝倚重,也是唯一能壓制住江南巡撫,好逼他暫時釋放銀鷹的重要人物。他一收到阿金的信函,立刻快馬趕來。
「阿金說的沒錯。那江南巡撫相當固執,他堅決認定解公子是凶手,除非有絕對的證據,他絕不會善罷干休。他說給我們三天的時間去捉凶手,要是捉不到就得把銀鷹交給他發落——」于子蛟說道。
「不行!不可以!銀鷹他受不了再一次的折騰,要是逼不得已,就把我交出去好了。我可以易容改裝成弟弟,替他受罪!」銀雪撲在銀鷹身前,像母貓保護脆弱的小貓般,拚命地說。
「銀雪,你又在說什麼蠢話?上次給你的教訓,你沒听進去嗎?你以為這麼做會令銀鷹高興嗎?」蕪名蹙起眉。
「我不管,我管不了那麼許多了。」銀雪咬著唇說。「這和上次不同,我眼睜睜看著鷹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當然要代他頂罪,即使你罵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我不許!」
「你不許我也要做!」
頭一次,兩人意見相左,吵了起來。蕪名沒料到她有如此頑固的一面,而銀雪也委屈地認為他專制。
「我說你們小倆口,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吧?」
阿金嘆息地說︰「誰都不用去頂罪,只要咱們在三天內把案情查個水落石出即可。雲差爺,這正是你發揮所長的時候,不希望你嬌女敕如花的妻子冒險頂罪,那我們就沒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了。銀雪,你留下來照顧銀鷹,至于我和雲差爺、于大人,則出發去找凶手。」
不知不覺中成了指揮者的阿金,簡單地分派好工作,為避免銀雪夫妻倆再起爭執,他硬是把雲蕪名給拖出門外。
「別怪我多事。」阿金到了外頭,苦口婆心地說。「我想你此刻再說什麼,也只是讓銀雪更感到難過而已。她非常自責,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蕪名當然懂,正因為懂,所以才會生氣。
他和過去的自己爭還不夠,現在還得和她弟弟搶奪她嗎?銀雪為弟弟奮不顧身的情景,讓他既心疼又心痛。
心疼的是,她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現在的她不是只屬于她自己,也屬于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