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挑起一眉說︰「你的答案似乎和我不一樣呢!這不是很好嗎?想怎麼做就去做吧!自己選擇的道路,粉身碎骨也好,只要沒給別人添麻煩,誰都無法左右你的方向。失陪了。」
獨自站在院門口的蕪名陷入深思,他終于知道了。
我雖然不是何勁風,但我可以是雲蕪名,雲蕪名可以愛解銀雪,沒有人可以阻擋。
我要銀雪的眼里有我,不是那個消失男子的替身,而是完完全全的我,我想听到她呼喚我的名字,然後一次又一次地佔有她的全部。
我想抹去她臉上的孤軍與寂寞,不安與恐懼,以我的手為她遮蔽淒風苦雨,只留下溫柔的保護。
重要的不是我到底是誰,重要的是我的心已為她傾倒。
最明顯的事實,往往也是最容易被忽視的。蕪名不由得笑起自己,虧他在查案時總不忘「謹慎」、「細心」的原則,想不到踫上感情這棘手公案,自己卻迷糊了起來,看來他倒是欠了阿金一聲謝呢。
☆☆☆
銀雪將整張臉都埋在枕頭里,要能這樣悶死自己多好。
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自己真的認錯人了嗎?會有這種事嗎?他——不是勁風的話,自己要怎麼做才好?
我去去就回……笑著向她揮手道別的夫君。
我萬分願意做你的夫君,可是我無法謊稱我是你的夫君何勁風……歉笑著,溫柔而真摯的面孔。
不成為太陽又如何?做我的星子吧……以包容的目光溺愛著她的夫君。
在下從未見過這位姑娘……困惑的、無奈的堅毅面孔。
交叉出現在腦海里的同一張面孔,卻述說著不同的話語,似漩渦般不停打轉,全都攪和在一起,也把她的心思弄亂、弄混,打上層層死結。
懊相信什麼才好?什麼才是真的?這些日子她和雲蕪名的接觸,又算不算是對勁風的背叛呢?她的心已經不止被一個男人佔據,被一寸寸填滿的心,如何能夠恢復原狀?她能將雲蕪名排出心外嗎?
天啊,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才好?
「叩、叩」兩聲突兀的敲門聲,將銀雪嚇起,她祈禱不是那個最不該出現的人,怯怯地問︰「是誰?」
「銀雪姑娘……」
听見那渾厚低沉的嗓音,銀雪心里泛起又酸又甜的浪濤,不該的,他不該來,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是我,雲蕪名。」報上名後,隔著門,他輕聲問著︰「你身子好些了沒?」
想要多听一點他的聲音,卻又無顏見他的銀雪,悄悄地走下床,貼著門說︰「多謝,我好多了。可是……」
「我懂,你不需要打開這扇門,沒關系。」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擔心什麼嗎?銀雪的小手揪住了胸口。「抱歉。」
「你不必道歉。能請你就這樣……听我說些話嗎?」
銀雪在門內點點頭,然後才想起自己真傻,他又看不見!她慌忙地說︰「請、請說。」
外面靜了下來,銀雪只听到一聲重重的呼吸聲。
(啊!門外的雲蕪名也同樣緊張地整理著思緒……)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勾起銀雪的回憶——當初相公也是,溫柔的臉龐難得繃著,花了好大功夫才對她說出求親的話語。
忐忑的心,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現在的她也和那時候一樣,心兒跳個不停,跳得又急又快,還帶點罪惡。不行,她控制不了,心不听她的話,自作主張地跳著、舞著。無法去考慮自己動心的對象「也許」是夫君以外的男人,她該怎麼辦?
等待的過程,彷佛永遠沒有盡頭,卻又短得像一剎那。
「在見我爹娘前,在你確信我是雲蕪名或是何勁風之前,我都有句話非說不可。銀雪。」他故意舍棄「姑娘」的疏遠稱號。
閉上雙眼,銀雪宛如站在懸崖之巔,不知他即將表白的話是要將她推下——墜落到萬丈崖底,或是將她救起——飛升萬尺高空。
「我,喜歡你。」
銀雪掩住了嘴,深深地倒抽口氣,淚水熱滾滾地在眼眶中打轉。
喜歡……他說……喜歡我……這……
「我不是以何勁風,也不是以雲蕪名的身分在說這句話,我說這句話,純粹只是站在一個喜歡上你的男人的立場。假如我是何勁風,那麼我必定會再次戀上你,一如我現在是雲蕪名一樣,無法自拔地被你吸引。你的一切都吸引著我,我的目光無法離開你。」
假如他是勁風……假如他不是勁風……
「我要你。我要你的一切、你的未來,我想讓你不再流浪,留在我的身邊。過了今日,也許你會因為我不是何勁風而遠離我,但我不會放棄的,我已經下定決心,我會盡一切努力來贏得你的所有。」
啊啊……我正在顫抖,他的話是這麼甜美而又吸引人,我正掉進他的陷阱里,可是我……能像他一樣果斷地說︰「即使你不是勁風,我也愛你」嗎?
銀雪覺得自己被撕扯成兩半,一半的自己沉迷于誘惑的耳語,盼望啟開這道門,投入他的懷抱;另一半的自己努力地抗拒這誘惑,她告訴自己不能這麼做,她不能背叛自己的夫君。
如果他們能合而為一就好了。如果他們兩人並為一人,那麼自己也無須掙扎、無須以謊言掩飾自己的心意,她的心只能給一個人,她的愛沒有多到支撐兩份情感的空間。
「我想說的就這麼多,你好好休息吧。」
門外陷入一片寂靜沉默,銀雪顫抖著手,打開了門閂,希望看一眼他的背影也好,她無法面對他,但仍想看看他那熟悉的身影。
「啊!」
可是門拉開的瞬間,她整個人也突然被擄進雲蕪名堅實的懷抱,他低下頭,封住了銀雪驚呼的紅唇,在她還未升起「拒絕」的意識前,他的舌尖已經大膽地開啟她的齒間,吸吮著她敏感濡濕的舌。
一瞬間,令人懷念熟悉的氣味籠罩著她,這是夫君的味道……
可是他近乎貪婪、反復愛戀的舌忝吻,又截然不同于過去夫君給她的親吻,她的夫君不曾這般狂野地吻她,她慌亂了起來,開始想將他推開。
「唔……嗯……」
意識到她的抵抗,他緩緩地放開她的唇,抬起盛滿激情眸光的眼。「原諒我,偷走你的唇。」
銀雪喘息著,為她從未感受過如此高昂的情潮,為這前所未有的醉人滋味而暈眩、恍惚。
「但我忍不住……我一直想這麼做……卻拘泥于無聊的自尊,不想看到你把我當成誰的替身……如今那都不重要了。過去如何,都不重要,我只想未來你看著我、想著我。」聲音中滿布著痛苦的自制與渴望,所有的情感都挹注在每一言一語里,他的目光穿透了她腦海中的迷霧,直刺入她的心扉。
最後再次輕啄一下她的唇,他無言地轉身離去。
銀雪模著自己依然發熱、發燙的唇,佇立在微寒冷風中,她的身子卻燃燒著溫暖的火焰,因為不安與疑惑而顫抖著。
☆☆☆
「爹、娘。」
到了用晚膳時,雲蕪名領著「天下第一紅」戲班子的成員們及銀雪,和自己的雙親見面。雲家二老給人的印象對比非常鮮明,雲父是瘦瘦高高、神情和藹的長者,而雲母則是福福泰泰,神情頗為精明。
「蕪名,你這回該不會又要我們開米倉去賑濟吧?」雲母不滿地看著自己兒子抱怨說。「每次你回家,我們真是一喜一憂,喜的是你終于又露面了,愁的是這回你不知要耗掉我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