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如此嗎?有沒有可能是家人隱瞞了他什麼……
「喔,看你的表情似乎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阿金笑道。
可是要如何做,他才能在家中昏睡的同時,還與銀雪姑娘相識、相戀、成親?這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在睡眠中練就分身術,一是銀雪或是他的家人其中之一說謊。
「我所說的那位朋友,也是經常犯頭痛,據他形容那痛得真要命,而且是每當他努力要去回想自己遺忘的歸途時,痛得尤其厲害。我在想,你先前的頭痛,若是因為見到我與銀雪的親近刺激所引起的,那就更說明了銀雪和你之間絕對有著『回憶』存在,只是你忘記了而已。」
阿金轉為凝重的表情說︰「你要選擇繼續遺忘,或是願意去重拾記憶,都是出于你一念之間,也許不管如何努力,你的記億里就是沒有銀雪,我也不勉強。只是……我請你別再傷害銀雪。」
他嘆息一聲,接著往下說︰「我初次遇見銀雪是在某個小村,她帶著單薄的行囊,靠著女人家一己之力到處詢問著有沒有看過她夫君的人。先不說女子只身出門在外有多危險,更別提她的美貌常是歹徒覬覦的目標,我猜想在我遇見她以前,她已經不知有多少次遇險,我幫助她的那次——要是我沒有多管這樁閑事,或許銀雪已經因受辱羞憤而咬舌自盡,就算你再遺憾也無法挽回喔。」
他的話,勾起蕪名心底陣陣痛楚,是他的不對嗎?若自己真是銀雪的夫君,也沒有顏面去面對她。
「可就算她處于那樣的危險景況,她還堅持要走下去。沖著她這份骨氣,我才會邀請她加入我們這個戲班子。」
阿金淡淡地說完後,搖著頭說︰「像這樣痴情又有勇氣的女子世間少有。你怎麼會以為銀雪會與我有何苟且之事呢?她要真是那樣軟弱,一接受他人安慰就會跟著移情別戀的女子,又何苦千里迢迢、風塵僕僕的流浪,只為尋找夫君?別用這種膚淺的猜測來污蔑她。」
嬌小的身影,背著小小的行囊,步過一村又一村……這樣的畫面自然浮現眼前,令蕪名無言以對。
「當然,這其中還有銀鷹的事,你會誤解銀雪為了他而企圖蒙混你的判斷,也是情有可原。這我只能交給你自己去判斷了。」阿金一揮手讓出了路說。「銀雪是什麼樣的女子,銀鷹真是殺人凶手與否,整件事是我們的陰謀嗎?所有的疑點,就看你這捕快爺如何斷分明、尋出解答了。」
阿金的態度很明顯,他這站在銀雪的立場所說的一番話,無意強迫蕪名接受或承認,純粹是交給蕪名去自行判斷。這種為人留餘地的作法,也許正是他巧妙、圓滑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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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收到阿金所下的戰帖,挑戰他身為名捕的能力,蕪名也不能再容許閑雜思緒干擾,千頭萬緒總要有個起點,他決定先從銀鷹的凶殺案開始著手。振作起精神,特地從江南府調來了記載銀鷹所犯下案情的書文,仔細的查閱著。
謗據書文的記載,並沒有親眼目擊銀鷹刺殺巡撫之子的證人,之所以認定銀鷹是殺人凶手,只因當夜眾人都知道巡撫之子設宴款待江湖人士,而座上賓客約莫十人,當夜的宴席上——
證人某甲述說︰打一開始白少爺就對無極門少門主極為殷勤,不但宴席上特別安排坐在他身邊,就連斟酒什麼的也都不假他人之手,全都由自己來。反而是解少門主頗為不耐,無視于白少爺的頻頻示好。
證人某乙則道︰我是听過一點風聲啦,關于白少爺的特殊癖好,就是那個……听說他家中也豢養了幾名孌童呢。那,解少門主又是江湖上眾所皆知的美公子,也怪不得白少爺會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只是這白少爺實在有眼無珠、色膽包天,解少門主再怎麼貌美,也不是尋常人啊!豈容得他恣意輕薄!
證人某丙亦言︰當夜,白少爺的酒是一杯接一杯,可能是這樣吧?酒喝多了也失態起來,突然間就在大伙兒的面前夸贊起解少門主的容貌,八成是左一句美、右一句漂亮惹惱少門主,少門主听了整個人臉色都變了,起身就要走!
證人某丁最後補上︰也就是那時候吧,見少門主要走時,白少爺假裝喝得醉醺醺的,整個人倒在他身上,摟抱住解少門主,上下其手——呃,當場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解少門主憤怒地一拳打昏白少爺時,撂下一句︰「小心你的腦袋不翼而飛」之後,便忿忿離去。
這便是整個宴席上發生的事件始末,真正事發則是隔天一早替主人送梳洗熱水的丫鬟,推開門看到身首異處的主人,驚聲大叫才被發現。
謗據件作的供詞,受害者是一刀斃命,死前並無多大掙扎,可說明凶手應為使刀或用劍之高手,而被害者死亡的時刻則約莫是子時三刻,照道理是宴席結束返家後不久的事。
由于門窗皆無盜賊進入破壞的痕跡,判定是受害者自己開門讓凶手入內,兩人應為熟識,加上宴席上銀鷹曾說過那樣的話,因此江南府便宣稱此案為解銀鷹所犯,下令追捕。
「真是太亂來了。」
將案子的經過詳細過目之後,蕪名也不禁啐道,即使再怎麼想盡速結案,置弒子凶手于死地,也不能如此隨便地調查、草草了事,光憑一句話就認定凶手,天底下還需要王法、官府、捕快嗎?
看來有必要重新再調查整樁案子。
就在蕪名合上案文時,小趙卻興沖沖地由外頭奔回來說︰「雲大、雲老大!」
「又要告訴我看上哪家姑娘了嗎?」蕪名看著沒有一刻定得下來的同儕,小趙那些美其名為辦案而出去的時間,有一半都花在與姑娘家打情罵俏上。
「不是啦!」小趙猛力地搖頭說。「我剛才到縣府官衙里去了,你猜猜發生什麼大事啦?」
「縣太爺打噴嚏。」淡淡地,蕪名嘲諷地說。
「哎喲!你這是故意氣我的?」小趙一跺腳地說。「不是、不是,你听了準會嚇一跳,听好了——那個解銀鷹又犯案了!而且一樣是殺人案呢!」
什麼?!
蕪名難掩震驚,倏地拍桌而起。
第四章
解銀鷹犯下第二樁殺人案?這是怎麼回事!
「小趙,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連續殺人案?在第一椿案情尚未明朗之際,竟又冒出第二椿?蕪名曉得江湖中人多半血氣旺盛,刀劍爭鋒在所難免,若是在門派決斗之際,即使死傷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可是……蕪名有預感,這第二樁公案只怕和第一樁一樣,與江湖恩怨無關。
「拜托,雲老大,小趙我再怎ど愛開玩笑,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跟您開這種玩笑啊!」
得意地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全盤托出的小趙,話匣子一開之後,滔滔不絕地說︰「這回銀鷹殺的又是不得了的人物啊,離這里不遠的開封城您知道吧?那兒有座香火鼎盛的道觀,住持是位德高望重的老道長,听說這位道長與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交情,就連當地的縣太爺也都很賣他的面子,尊呼他一聲『老先尊』呢。」
蕪名苦笑著問道︰「這回換成一位老道長遇害嗎?」
「哎呀,您真是一點就通。案子是昨兒夜里發生的,已經從開封城傳到咱們這兒了,您說速度快不快?」
「事情的大致經過,你知道嗎?」
「這我也不是听得很清楚,只知道當地縣太爺抱頭苦惱地與師爺在商量。听說這件事讓上頭非常生氣,下令一定要逮捕解銀鷹,要是捉不到人就要大力掃蕩無極門一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