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什麼地方,應該不用我說明了吧?」
他冷冷地放開她的手,推她走向中央說︰「你所做的蠢事,就是打算得到這種下場嗎?在眾人的圍觀中,吊在那兒,一等令下就除去腳下的木箱,好讓你慢慢地窒息、斷氣。你以為『頂替』他人的罪是什麼有趣或有意義的事嗎?你將律法當成了什麼樣的兒戲!這不是能隨口說說的!」
倒抽口氣,銀雪退了兩步,她害怕地看著四周,因為他的形容太過血淋淋活生生,她好象能看到……
弟弟犯下的罪有這麼嚴重?嚴重到要受吊刑——銀鷹,你到底做了什麼?
等等,還不能確定一定是銀鷹的罪吧?他們也許只是想問案,也許銀鷹是被誰陷害或栽贓的,總之還未到絕望的地步。弟弟身為無極門少主,平時與人結怨的機會很多,可是她相信銀鷹絕不會是恣意殺人的凶犯,這其中一定是有誤會!
「好了。說吧!那畫中人是你的誰?為何要這樣掩護他?是你的親人吧?畢竟你們有著如此相似的臉。如果是這樣,快點告訴我他人在何方?」他一步步地推敲,再想不出解答,他雲蕪名也不用吃捕快這行飯了。
扁是這樣相似的臉,除了血緣之外,還有什麼解釋?
何況除了自己的親人,又有誰會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替他頂罪?
再者,一個名叫解銀鷹,一個是名叫銀雪的戲子,要說巧合也太多了些。
銀雪拚命地搖著頭。「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為何要來替他投案?你知道自己這樣也是犯下謊報之罪嗎?」蕪名嚴厲地說。
銀雪咬住下唇。「我只是想再見你一次,所以……」
「見我?我有什麼好見的。」他覺得可笑。
「你……你真的不記得我或是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了嗎?勁風。」
氣氛登時逆轉,原本被迫的人轉為逼迫的人。
低語著,銀雪掀起兩簾沾淚的長睫毛,黑眸濕意浮現。「我們成親已經三年了,難道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你說你不是勁風,是騙我的吧?你一定是有難言之隱,所以不能與我相認。那麼,此刻別無他人,只有我,請告訴我你的理由,我可以听你的解釋,勁風。我求的就只有這些!」
她果然還是沒放棄。不管自己好說歹說,她就是不信。蕪名蹙起眉。「你希望我怎麼說呢?我確實不記得你,更不記得我何曾與你定下婚約。憑你的美貌,相信不乏追求者,何苦這樣死命地要將夫君的頭餃掛在我身上,我著實不懂,銀雪姑娘。」
「因為你一定是勁風,我不會認錯的。」
看來不下點猛藥是無法將她點醒了。蕪名不願使出這種手段,但是眼下也別無選擇了,他扯起一邊的唇角,泛起冷笑說︰「好吧,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被你打動了,那麼我就來充當你的夫君好了。」
他緩步走向她伸出手說︰「夜里寂寥得很,所以需要一個男人暖床?直接這麼說就好了嘛!能被如此美麗的紅伶看上也是我的榮幸!我畢竟不是柳下惠,有這種好事送上門來,再堅持不受就顯得我很虛假了。」
銀雪愣了一愣。「你……」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嗎?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接受你嗎?那我現在就承認自已是你的夫君,這樣可好?」他眼中沒有半點笑意,顯得有些冷酷的面容,已經不見溫柔的眸光。「為何一臉懼怕的模樣,來啊……我會好好地疼愛你……」
雲蕪名的手才踫上她的臉頰,銀雪立刻反射地在他的頰上甩了一掌。火辣辣的痛感,延燒開來,這早就在他的算計之中。
「好痛啊,你真是的……我只是應你所求,你又何必動手打人。」模著臉頰,雲蕪名嘆息地說。「這樣你總該知道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也不是你的夫君了吧。」
銀雪無聲地掉下淚,她咎責地望著他,無言地掉著淚。
蕪名臉上的冷笑也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他的胸口一陣急似一陣地痛著,那彷佛是千針萬刺在心頭上鑽痛的感受,全都是因為她臉上的表情……
不要這樣看我,我——
他怎麼能回應這番深情?明知她所找的人並不是他,她的這份深情是獻給別的男人的。也許利用這份純情是再簡單不過的了,畢竟是她先一口咬定說他是她的夫君。而這樣的誘惑有多大,她一點都不知道,只要他卑劣一點,點個頭,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她……即便那是虛假的謊言所堆起的幻象。
可是雲蕪名內心的驕傲與榮譽都不容許他做這種事。
欺騙一名無力的女子,與搶奪無知孩童手上的糖果有何兩樣?
終于,銀雪動了,她擦著臉頰上的淚,一語不發地轉身,帶著傷痕累累的心,悄悄地離去。
第三章
紅腫的雙眼即使上了粉,依然還是明顯可見。
有鑒于前一日銀雪無故不支昏倒,阿金與珠櫻都不贊成她今夜粉墨登場,可是銀雪堅持自己沒事,可以唱下去,她說︰「與其讓我在那兒東想西想,不如給我一件事情做,就算唱戲也好,只要能暫時讓我忘卻一切就好。」
拗不過她的堅持,他們只好挑選了一出小旦戲分較少,而讓珠櫻飾演的紅娘發揮較大戲分的《西廂記》,整出戲分段唱下來,至少可以演個七、八日,所以也算是讓銀雪有些許休息的機會。
「幸好戲里的崔鶯鶯不需要作什麼大動作,不然咱們干脆演西施更可表現雪姊姊此刻憔悴病美人的模樣啊!」珠櫻吃著戲迷們送的雪花糕,故意打趣地說著。
「雪姊姊病了?那還不快請大夫。雪姊姊身子哪里不舒服啊?」貪嘴的錦錦一手抓著一塊糕點,嘴巴塞滿了東西,還貪心地望著籃子里剩下的雪花糕說。
「還有哪里?」珠櫻撇唇一笑,指著心口和小腦袋說。「這里和這里!」
「這里和這里?」錦錦睜大眼楮。「病得這麼厲害啊?有兩個地方都生病啦?那還得了,快點去找大夫啊!」
噗哈地大笑出聲,珠櫻揩著眼角的淚水說︰「傻錦錦,這病是無藥可醫的,這是『想』不開的『心』病,等你長得夠大,也患這門病的時候,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討厭,櫻姊姊最壞了,在捉弄我。」
「這不叫捉弄,我這是在教你呢!真是好心沒好報,唉!」
「你們兩個!」阿金使個眼神,暗示他們別再繼續開這玩笑下去,多少也要顧忌一下銀雪的心情。
一大一小吐了吐舌頭,乖乖起身說︰「不聊就是了,那我們回旅舍去睡覺吧,親愛的小不點。吶!」
「好。」錦錦也挨著珠櫻說︰「嫌我們礙眼,我們就回去吧!」
看他們親親熱熱地手拉手走出後台,阿金嘆息地看著不發一語、默默地卸妝的銀雪。從她哭著跑回戲班子後,除非必要,幾乎是沒開過口說話,午飯、晚餐都是隨意扒了兩口飯菜而已,再這樣子下去,就算原先得的只是心病,遲早會連身子也撐不下去。
以前的銀雪,即使沒有什麼表情,在看到錦錦與珠櫻故意耍寶逗趣的模樣,也會稍微捧場微微一笑。
現在的她,大概連「笑」都忘了該怎麼做。
「別把方才那些話放心上,珠櫻是好心想提振你的精神,錦錦什麼也不懂……他們兩人都沒有要拿你開玩笑的意思。」阿金雖懂解鈴還需系鈴人,可是要他什麼都不做,看著她日漸消沉,他也做不到。總之,能分擔多少她的悲傷,就分擔多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