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女子到處都是,他見過不少,卻從沒有一名女子的美能如此挑動他的心弦,胸腔中跟隨著她每次旋轉的舞步而躍動的心,正不住地撲通跳著。
為何他的腦海有著奇異的感觸,就像有上千萬只的蝶兒被關在一道門扉里,不停拍著蝶翼想要奪門而出……
搖著頭,雲蕪名想要找回自己的冷靜。
太不像話了,過去即使面對再凶惡的歹徒,他也不曾有過如此紊亂復雜的情緒,向來都能冷靜地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老大,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看著雲蕪名少見的遲疑態度,小趙也好奇的問著。
「不,沒什麼,只是不想讓我們的行動破壞了眾人的興致,我們繞到後台去,等著那些優伶下台後再說。」
「說的也是,還是老大設想周到,就這麼做吧。」
他們避開了眾人的眼目,在戲台的側邊看到了由幾塊大布遮起的棚子,想必應該就是這戲班子的後台了。一名正努力在擦著馬兒身子的漢子抬起頭說︰「兩位,有何貴干?」
取出腰牌,雲蕪名恢復他的冷靜,客套地說︰「我們是鄰鎮的捕快,想問貴班里的銀雪姑娘幾句話。不知可否通融一下,讓我進去後台等呢?」
「捕快?」男人先是蹙起粗粗的眉,頗為健壯的身體就像堵高牆似的擋在後台入口說︰「你們真是來問話的嗎?差爺。要是想假借問話的機會,討銀雪姑娘的手書什麼的,就算是差爺我也不能放你們進去。」
小趙搶先竄出頭來,他掏出懷中的犯人畫像給那名漢子看,威脅道︰「瞧仔細了,這畫中人和銀雪姑娘不是生得一模一樣嗎?我們是來問問銀雪姑娘認不認識這畫中的家伙,要是你妨礙我們辦案,我還要拿你問罪!」
漢子眼楮一睜,他顯然也對畫中人感到意外,扯起一邊的唇,順從地讓開路說︰「你們說是問話,我才讓你們進去的,但要是你們想對銀雪姑娘怎樣,我老王拚死也會阻止你們的。」
雲蕪名僅是頷首回應。跨進有些陰暗的小棚子內,只見幾張桌子上擺著簡單的上妝道具,幾只木箱裝著各色戲服,從衣物散落的模樣,不難想象上台前這兒忙碌的情景。
戲子就是這樣,台前風光台下卻過著比一般人還要窮困的日子,就算台前扮演皇帝,到了台下也得恢復為尋常老百姓的模樣。如此極端的對比,難道不會令現實生活更顯艱辛嗎?蕪名實在無法想象,這種生活有何樂趣?
「哈……結束了、終于結束嘍。」
雜沓的腳步聲傳來,掀開台前布簾,第一個現身的是方才台上另一名活潑的仙子,接著則是一名小男孩,兩人都在看到後台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時,停下腳步。
「怎麼了?擋在路中。」另一名手持胡琴的男子則推推前面的兩人說。「珠櫻、錦錦,你們別站著擋路啊!」
「因為……後台……有兩個不認識的人。」小男孩回道。
「不認識?」男子抬起頭,望向雲蕪名與小趙。「抱歉,請問兩位是?」
雲蕪名的目光卻不在眼前的人身上,他看著垂著頭滿頭大汗地走入後台的最後一人……銀雪姑娘,在更接近的距離之下,他心中的騷動也跟著擴大。有什麼……熟悉又令人傷感的情緒糾結在胸口,可是他卻不明白這是什麼?
銀雪似乎感受到了他強烈的目光,緩緩地抬起頭,兩人的四目——交接。
「啊!」她掩住菱紅小口,臉色霎時轉白。
蕪名沒有錯過她的任何小動作,他跨前一步說︰「您就是銀雪姑娘嗎?在下雲蕪名,今日有——」
蕪名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听到她的口中喚著︰「相……相公?」然後他驚愕地看著她身子一軟,緩緩往地上倒去。
第二章
銀雪突然間昏倒,讓大伙兒都慌了手腳,誰也沒去注意她昏倒前說了什麼。
相公?在場中唯一听見這聲呼喚的蕪名,只覺奇怪。他不知她是沖著誰在喊相公,他絕非她的相公,當然小趙也應該不是。那在這狹小的後台,還有誰在嗎?除非天底下有無形無體的人,否則就是他錯听了她叫的那一聲相公。
「快快把她搬到這兒!」、「誰去拿杯水來!」雲蕪名默默地看著眾人急忙替那位銀雪姑娘解開衣襟煽風,為她擦汗,而暈厥過去的人兒仍然沒有清醒的跡象,蒼白的唇虛弱地喘息著。
他心生陣陣不忍,禁不住走上前去,向眾人說道︰「請讓我看一看。」
「你?你是誰?大夫嗎?」眾人面露疑色,而另一名同樣扮仙女的女子更是不客氣地說︰「你懂嗎?讓你看有什麼幫助?」
「有沒有幫助,也先讓我們雲捕頭看一看再說。不是我在吹牛,我們雲捕頭很厲害,就連府衙里張老爹的多年風濕都是他治好的。」小趙在旁幫腔說道。
「捕頭?你們是衙門的差爺?差爺上我們這小戲班子有何貴事?就像你們所見的,我們現在得快替銀雪姊姊找大夫,沒有空搭理你們。」听了他的解釋,女子不但沒有放松戒備,反而更像是豎起背上毛發的野貓,尖銳地發出逐客令。
「喂,給你們客氣你們倒是當福氣啊!」小趙也不禁提高嗓門說。「我們雲老大好心說要幫你們看一看,不接受倒也罷了,可是這種態度分明是藐視官府,與暴民無異。」
「我們是暴民,那你們就是擾民的惡官。」哼地從鼻腔中噴氣,女子沒好氣地說。
這回搶在小趙回嘴前,溫和但不失力道的男音搶入他們之間說︰「珠櫻,不可對官爺們無禮。」制止了女子後,該名男子繼而轉身對著蕪名說︰「既然官爺好意要替銀雪看一下,我們就承蒙這番好意。請。」
「阿金你……」珠櫻氣急敗壞地瞪了瞪伙伴。
「不礙事的,反正現在立刻去請大夫也不會馬上到,不如請這位差爺看一看,應應急。」
阿金阻斷了珠櫻的抗議,讓開身子好讓雲蕪名能近身探視銀雪的情況,眾人的視線都放在雲蕪名的身上,凝視著他執起銀雪的手腕,細細地量了量脈搏,接著翻了一下她的眼皮。
「如何?差爺,銀雪要不要緊?」
雲蕪名以食指輕輕比了一個要眾人噤聲的手勢,接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只錦囊袋,掏出一根干淨且細如鴻毛的小針,往她臉上幾處重要穴位一一刺去,效果立刻顯現。她薄薄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地睜開……
清澈的黑眸起初略顯困惑,接著定在雲蕪名的臉上,她啟開失色的唇小聲地說︰「勁……勁風……真的……是你嗎?」
勁風?再一次地,雲蕪名對于這位姑娘的話語感到困惑。
「銀雪!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你把我們嚇死了,為何突然暈過去了?身子不舒服要早點告訴我們,何苦勉強自己上台呢!」
阿金與珠櫻都擠到她身邊,將雲蕪名擠到角落去。一時間,雲蕪名有種難解的失落感,有種被人奪走了屬于自己的地盤的感覺。
真是可笑,雲蕪名知道這種心情實在來得太莫名其妙,畢竟,他和這位銀雪姑娘也才初次見面,理所當然,這些人比他更有權圍繞在她的身邊,他根本沒有為此事生氣的權利。
然而……那股不知由何處衍生出的憤怒,還是靜靜地在心中發酵。
「我暈過去了嗎?」
「是啊,非常突然地暈過去,我們都嚇了好大一跳呢!」珠櫻握住她的手說。
「抱歉……」可銀雪的一雙眼眸始終停留在雲蕪名的臉上,眼神中還有著許多的懷疑,帶著幾絲猶在夢境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