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仗著有錢一邊仗著有力,全村上上下下,誰敢反抗他們。
她絞著手,冷汗直流。她知道等滕公子把這四個人交給村長後,會有什麼後果,這四兄弟一定不會放過和外人勾結的她。想著想著,裴奴的腳都快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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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見到那四名盜匪,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但緊接著就笑道︰「這位壯士實在太神勇了,竟能一口氣捉到四名盜匪,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不用客氣,這只是舉手之勞。」于嵐把繩子交給村長說︰「還請你把他們轉交給官府判刑。希望以後不要再發生這種事才好。」
「當然、當然,這是我身為村長的職責。」
「那,恕我還要趕路,就在此告辭了。」
「壯士且慢。」
「還有事嗎?」
「如果不麻煩你的話,能不能到寒舍一坐,把經過說給我听听。這樣我也好向官府交代清楚。請!」
不疑有他的于嵐心想喝杯茶的功夫自己還有。「其實這整個事並不全然靠我一人的力量,這邊這位譚姑娘也出了點力……」
「喔,譚家的?」老村長的眼楮瞟了瞟他身後的姑娘。「那,也請譚姑娘一起來喝杯茶吧。」
裴奴身子一抖。她吞了口口水,往後又縮了半步,搖著頭。
「不方便嗎?」于嵐溫柔地問著。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但一接觸到村長的眼神,馬上又看著地面,只敢搖頭。
她怕村長,小時候有一次自己不小心把來到家中的他的衣服給弄髒了,那次村長怒吼的聲音還在自己記憶中,他打自己兩巴掌的情況,也都還歷歷在目。
于嵐對她異常的臉色起了疑心,他看向村長——村長和藹慈祥的笑著說︰「怎麼了?譚家的小泵娘,不記得村長伯伯了嗎?哎呀,多久不見你已經如此亭亭玉立了。來,不要客氣,進屋子里吧!」
也不顧裴奴的意願,強行拉住她的手腕就說︰「進來、進來!」
就這樣,裴奴硬是被帶進了村長家中,當然于嵐和小珞子也跟在後面。
「請坐。」村長殷勤地招待他們。「等會兒,我去泡茶。」
「不必忙了,村長。」
「不忙、不忙,不好意思,這麼簡陋的地方,家內又正好外出,所以一切只好由我來了。對了,譚家的,你來幫我一下吧!」
來了。裴奴最害怕的事——她曉得自己一定壞了什麼事,而他們不可能會放過她的。該怎麼辦?她能向誰求救?不知不覺的,裴奴的眼神往于嵐的方向飄去。
于嵐始終覺得裴奴的樣子怪怪的,從剛剛一路上就連頭都不回,而且仿佛有東西在追著她似的,走得又急又快。到底出了什麼事?有何不對之處?他一點也看不出來。
「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讓我家小奴——」
他話還沒完,村長就搖著手說︰「這可不成,外來是客,何況壯士為我們做了那麼多。你就在這兒坐一下,譚家的,快點,不可怠慢這些外來的貴客!」
裴奴知道自己無處可逃了,她垂著頭認命地跟著笑得極為和祥的村長,一起走進右手邊的一道門內。
于嵐越想越不對,裴奴的臉上有股無法形容的悲傷感,讓人放不下心。雖然那村長看來並不可疑,但……他還是跟去看看吧!
下定決心的于嵐才起身,村長又帶著裴奴回來了。「壯士怎麼了?您要去哪里嗎?」
「啊!不——只是想起身走走。」于嵐隨口編了句話,一邊打量著裴奴,看來她並無異狀,果然是自己多心了。
「那,請喝茶吧。」
接過裴奴奉上的茶,于嵐想也不想就晚了一大口。
「那麼,從你遇到那幾名盜匪的地方開始說起吧,壯士。」村長臉上笑意更濃地說。
「好的……其實是我打從譚家出來後……」嗯?意識中有層薄霧緩慢地、確實地靠攏中,這真不尋常,昨夜明明睡得很飽,為什麼一下子他覺得自己的眼皮變得沉重了?
在于嵐朦朦朧朧地勉強自己睜開雙眼,還是徒勞無功前,他曉得自己被人下藥了——而且那名背叛者此刻正以充滿罪惡感與憂傷的黑眸看著他。
為什麼?譚裴奴為何要在他的茶中下藥!
提防外人、小心他們,必要時就讓他們為自己罪惡贖罪,付出代價,殺了他們。
第四章
再次醒來,于嵐的眼前是一排黑鐵的圍欄。
圍欄外的火把,將他身處的環境照得一明二白。自己是在一座囚牢中,並且雙手、雙腳上都有鏈子銬得扎扎實實,想逃——除非有奇跡,他這下子是插翅難飛。
但,于嵐對自己身陷囹圄一事,還不如對被譚裴奴下藥一事來得震驚。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自己從不曾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找到半絲詭異的心機。一個能讓許多不懂人語的畜牲信賴的姑娘,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假如不是他的眼力遲鈍了,那就是譚裴奴太會做戲!她必須是個天下一流的戲子與騙子,才能讓他這雙看過無數奸詐的銳眼,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她是怎麼辦到的?能將工于心計的一面,完美的以無邪的純真包裹起來,密不透風,一點破綻都沒有?!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有計劃地對他下藥?從第一次見面,她差點被侵犯時就開始了嗎?還是當他第二次意外地破壞了她家的牆壁開始?又或者,那天早晨她愉快與雞兒對話時,她就已經在演戲了?
他們之間有過的一幕幕回憶,全部都是虛假、騙人的?
真是如此,于嵐苦笑著,自己這回可真是跌了個四腳朝天、大大地失敗了。
「我想藥效也差不多散了,該是你醒的時候了,滕公子。」
「你來得正好,村長。」于嵐諷道︰「我說你們這村子的待客之道也很奇怪呀,怎麼把人綁起來關在籠子里,這麼新鮮的招待方式,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呵呵。」一臉慈祥的老者,捻須而笑說︰「不愧是能擊敗我們村中最強壯的四名男丁的高手,處變不驚的態度令人折服,雖不知道滕公子的背景,但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輩,看樣子今年的祭品一定更難令祈河之主高興了。」
「祈河之主?這是什麼意思。」
「對了,滕公子是外地人,不知道我們當地的習俗吧!老實說,我們村子自古早前,就有一項祭拜河神的典禮,這是不對外公開的,但你很幸運能有機會親眼目睹。」
「真是多謝盛情,不曉得我若說我沒什麼興趣,可不可以放我離開?」
「這可不成。」村長搖著頭,和氣的眼神蒙上一股殺戾之氣。「公子可是這祭典中不可或缺的主要貴客——三天後,當河水漲滿之時,也就是你派上用場的時候。」
「村長此言差矣,我既不是乩童也不是祭司,在你們的風俗祭祀上,哪能派上什麼用場呢?」
「當然有用!你將會是這數年來最讓人滿意的祭品了。哈哈哈,像你這樣年輕俊秀的青年,獻給河神當祭品正好,托你的福,我們村子往後這幾年必能安享豐收、富庶的日子。要後悔,滕公子,就後悔你怎麼會誤闖到我們這神女村吧!」
這麼一說,自己倒是曾听過在某些偏僻而又民智不開的蠻荒村落,還存在一些叫人難以置信的風俗文化,比方說河神娶妻之類的祭典。各式各樣的傳說都有,多半都是當地居民為求平安,認為只要獻上牲禮就能免除河水暴漲氾濫之苦之類的。
于嵐想起那間荒廟中傾圮的神像、茶店小二與譚大娘的警告……莫非這一切指的就是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