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堇沒有回嘴,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那麼僵硬了。「別提那呆頭鵝了。謙謙,我的休假就到今天結束,明兒個以後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咱們姊妹就趁今夜來個徹夜閑聊,唉!要是薰子姊也在就好了。」
「光會耍這些鬼靈精。」
堇堇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好不好嘛?」
「你說呢?這世上可有人禁得住你的撒嬌法?」
「萬歲!你答應啦!那我們就聊他個天昏地暗,不‘睡’不歸!」
「你又亂用成語了。」
無奈地笑看妹妹的歡顏,有這樣的妹妹情深為助力,謙謙心想︰自己也是非得闖出一番功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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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現今南宋王朝之都。
自從與金交戰定都于此後,便開始對這個江邊大城進行建設,如今已成為南跨武山,北抵武林門,左接錢塘。右臨西子湖的宏偉大城。
大宋皇朝的政治中心就是位于東麓的皇宮禁苑。北邊則依次為三部六省、樞密院等官府,繞行望千橋至萬松嶺一帶,皆為王公貴族達官顯宦的住所。
平民出生的謙謙,平日甚少涉足這一帶,今天她以榜首之姿,在皇家侍衛們的保護下,駕車領頭,赴朝接受皇上點召。
在兩旁爭相目睹新科狀元的人們,不禁對這位新科狀元的「才貌雙全」發出贊嘆。
排在她身後的舉人——孫十忍不住埋怨道︰「什麼嘛!不過生得一張小白臉,也值得這樣大驚小敝。男子重德,貌美才顯易招惹禍端,連這都不懂。哼,盡是些愚民。」
「咯咯,孫兄要是不滿自己貌不如人,就去向你爹娘抱怨去。冷兄也是無辜生了這張花容月貌的臉,與他自身的才識是毫無關系,怎能遷強的說他帶有不祥之兆呢?」
「你!」孫十頓時氣得面紅耳赤。
謙謙雖不想介入這場爭端,不過她還是稍稍轉過頭,看了一眼為她說話的人,原來是此次負責陪新科舉人們上朝的審官院副使——張裘。
「有些人就是不懂得何時該閉上大嘴。」張裘不知何時悄悄地騎到謙謙身邊,細聲地說道。
「謝謝張副使為我說話。不過,我是不會把那種話放在心上的。」
「我只是說了兩句話而已,沒什麼。」笑著揮揮手,外表溫柔、笑容親切的張裘大方地說︰「不過關于你的傳聞我倒是听了不少。今日一見,的確是值得被傳閑話的對象呢!年輕有才氣,又尚未婚嫁,加上這麼穩重自持的表現……依我看,那些王公大臣八成都在摩拳擦掌,等著搶你回去做乘龍快婿了。」
「張副使說笑了。宮中人才濟濟,我這麼一位平凡無奇的後生晚輩,哪里值得什麼謠傳。」
「太謙的話就免了吧。」眨眨眼,拋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張裘促促膝下的馬兒,「就快到宮中了,希望你別被那些王公大臣們當成點心給吃了才好。祝好運啦,冷兄。」
好運嗎?仰望著前方直立的高大門坊,謙謙真是感慨良多。要不是八年前爹爹被政敵陷害入獄,在獄中自裁以表清白,娘親也因此而一病不起,留下他們姊妹三人孤苦無依。今日薰子姊也不會為了養家活口而墮入風塵,而自己與堇堇更舍棄女兒身,喬裝男兒發憤向上。
謙謙內心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無論如何,她冷謙謙絕不會做個甘願流俗于名望權力的人,她也絕不會忘了自己到底為什麼而來到這個地方的。
仿前宋格局興建的皇宮內苑,以五重門格局進入主殿——基本論事廳處,也是皇帝每日早朝之殿堂——大慶殿。其宏偉寬廣的氣度從綿延數里的主殿廣場即可見一斑。不過今天皇上賜宴款待新科進士的地點,並非主殿而是內苑最大的園林——瓊林苑。故此一新科進土宴又被稱為「瓊林宴」。每位進土無不希望讓皇上留下深刻印象,也好為將來的仕途鋪路,形容「瓊林宴」是「登龍宴」也不為過。
頂著狀元頭餃,謙謙一入宴會便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左,右宰相的人馬紛紛探詢他的經歷師席,看樣子一場搶人大會早已開展。
成功地月兌離一場場搶人戲碼,謙謙往曲橋的一端走去。
看來朝廷內部的派系之爭,遠比她想像得嚴重多了,尚未弄清楚雙方的底細之前,謙謙並不想這麼快地投入這場戰爭中。那些曾經陷害過她爹娘的人,便是她日後要詳加調查的事情之一。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不趁這機會多認識幾個大官,替以後的路子鋪好關系,可會錯失出人頭地的機會喔!」
謙謙回過神,不知何時張裘已來到她身邊,她微點個頭︰「張副使。」
「是否還不太習慣宮廷宴會?」溫和的笑臉,始終沒變。
「有點。」
「這可不行,往後這種場合可是很多的。要是你老是這麼悶不吭聲,很快人家就會傳出你不合群,不懂得交際的傳言羅!」
「謠言止于智者。」
張裘笑著搖搖頭,「饒了我吧!這些文謅謅的話是讓我頭痛了。講明白點,我是靠我爹爹的關系才會入朝為官,叫我辦事可以,為文奏詞勉勉強強,但若真要以文論友的話,我和你這位新科狀元可真是遠攀不及。」
謙謙笑了笑。
「像,像極了。」張裘忽兒眼楮一亮地說。
不解他何出此言,謙謙詢問的抬抬眼︰「像什麼?」
「像某個人呀!」張襲擊掌輕呼,「老實說,打從剛剛我就注意到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你可知道臨安城內有位名為冷薰子的藝妓,你和她有幾分神似,尤其是眉宇之間。她美得傾城月兌俗,賣藝不賣身,多少王公貴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卻沒人能獲其青睞,可說是臨安城內的傳奇人物呢!有機會,我一定要帶你到尋芳閣去,讓你瞧瞧……這世間竟有男、女的相貌如此相似的。真是奇妙呀!」
謙謙淡然一笑。「不奇妙呀,若有血緣,相似是自然的。」
「喔!」張裘愣了一下,「莫非……」
「方才張副使所提之人是家姊。」
「什麼?」張裘忘形的大叫。不過立刻捂住嘴,左右瞧了瞧,確定自己的失態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後,才小聲地說︰「你是說你和那位冷薰子姑娘是……」
「妹弟。」謙謙肯定地回答。
「這……這實在太令人意外了。原來如此,怪不得……」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後,張裘又搖著頭說︰「不過,這件事您還是別隨隨便便這麼就說出來了。畢竟……新科狀元和頭牌藝妓是姊弟這種事若傳出去,說不定會惹來不少麻煩呢!」
一轉先前客氣文雅的面孔,謙謙以銳利的眼神,冷硬地說︰「張兄,我從未以家姊為恥。家姊為撫養我和弟弟所付出的心血與犧牲,是不足為外人道的,若沒有薰子姊就沒有今天的我,我十分自豪有她這麼一位姊姊。不論她是從事什麼謀生,都與她這個人的品德無關。」
「抱歉,我失言了。英雄不論出身低嘛!」張裘立刻道歉,並且放聲大笑地說︰「初時見你文弱的外表,還真看不出來瞪人的時候這麼駭人呢,算我怕了你的魄力。你並不如外表般的嬌柔和氣,看在你這點男子氣概上,我相信未來我們應該可以成為談天論地的好友!」
伸出一手,張裘誠懇地說︰「願意不計較我先前的失言,交個朋友嗎?」
謙謙點點頭,「我是晚輩,張副使如果不嫌棄的話,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