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說服了爹爹媽媽,自己一個人易容改裝來到「東方之珠」。
雖然子菲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孩,但對于「龍幫」大手筆建造這座新穎揉合古中國建築與洋派格調的新俱樂部,依然不得不報以高度贊賞的眼光。樓高七層,采用寶塔頂閣樓台的設計,但特殊之處是它全體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結構,只有層層屋檐飾以隆重的綠藍琉璃瓦,大門廊廳雙龍吐珠圖,氣魄恢宏壯觀。
不要說是中國人,相信那些洋人大班來到此處,也會對這種揉合東西方優點的設計,青睞不已。
俱樂部一進去,左、右兩邊都是金碧輝煌的交際沙龍,各色各樣的人群都在里面,或用餐或喝酒聊天,如果想要跳舞也有專屬樂團正演奏著西方華爾滋等等流行舞曲。
走上二樓,子菲看見了驚人的寬敞大廳里,擺滿各式各樣賭博的台子,從橋牌、梭哈、二十一點到轉輪盤,中國式的麻將與花牌、棋局,整個廳堂里無不是誘人掏錢出來,狠狠的玩它個地覆天翻。
癟台供應著川流不息的賭客們免費的煙酒,吆喝聲、歡呼聲此起彼落,但是失意人散盡全身家當後,垂頭喪氣有如敗狗走出門外的更是不在少數,這里正是上海最奢華的地方,供應著你一夜致富的美夢,一旦夢破碎之後,誰還管你當初是什麼大人物呢?
子菲要了一杯香檳,信步游走到二十一點的台子邊,觀看其他人玩牌,目光小心而謹慎的逡巡著整個大廳。「龍幫」的效率不錯,雖然有不少人喝了過量的酒,但是一旦有人出現鬧事的跡象,不到三分鐘那人就會由兩名高大沉默穿著黑色馬掛的男子,一左一右「護送」出場,沒有半點驚動他人。
比起「紅門」那些經營海上事業的豪邁兒郎,「龍幫」的手下似乎文質彬彬多了。當然,不會叫的狗咬人才更凶,這一點子菲絕不會忘的。
奇怪,她老覺得有人在暗中注意她?子菲小心地放下酒杯,假裝呼吸新鮮空氣走向窗邊,利用玻璃的反照,她搜索著身後可疑的目光來源,這種與生俱來的第六感,子菲相信是她血液中遺傳自爹娘的黑道血液作祟,準確度高達百分之八十。
是誰在暗中觀察她?
一瞬間,子菲捕捉到一個一閃而逝的高大身影,就在賭場的一角,但快得沒有讓她看清他的模樣。會是東方龍嗎?那傳說中不輕易現身的幫會首腦?子菲唇角彎起,唇邊現出一個甜甜的酒渦。
有意思,暫時幫老哥的忙,管管「紅門」事,似乎也很有意思。尤其里面還牽扯到「龍」這種有趣的絕種生物,她倒要看看那位「龍幫」首腦「東方龍」先生有什麼三頭六臂,讓旁人如此懼怕敬畏他。
她走回二十一點台桌處,換好籌碼,開始下賭。
「東方之珠」俱樂部,象征上海歌台舞榭、月殿雲堂文化中,最極致的代表。這也是「龍幫」十年來增長勢力的象征,尤其是雄據于「東方之珠」頂層屋檐,那條騰雲駕霧、龍蟠虎踞的十尺金龍,威風凜凜,遠觀近賞皆不由得讓人心生畏懼,近幾年來上海人無不以「龍幫」為黑道之首,「東方之珠」為上流社會之翹楚。
經營這樣一座俱樂部,帶領底下十萬幫眾,「龍幫」的黑幕之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人物?能于短短十年內將「龍幫」由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幫會,一躍而成鼎足上海放眼天下的黑色豪門組織,必定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一些報紙傳媒將他冠上一個封號「東方龍」,卻沒有多少人有緣會見他一面,也因此他身邊神秘色彩的傳言特別多,或說他矮胖或說他高大,有人說他相貌堂堂,也有人傳言他面目猙獰,這些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卻毫無疑問,這位「東方龍」」在十年內已經成為家喻戶曉的黑道大亨,頂尖的人中之龍,如果女孩子不介意成為「大姐大」,他也是金龜婿的最佳人選,但……這算是題外話。
紅子菲心情愉快地將籌碼堆回自己的桌前,今日手氣不錯,至少她讓「東方龍」損失了一丁點財富,就當做是他們賠給「紅門」的補償金好了。
她今天來主要想探采「龍幫」的虛實,順便觀察一下敵情,至于賭注彩金的輸贏,只是額外的獎賞。
子菲懷抱著令旁人眼紅的籌碼,得意地離開二十一點桌台,「承讓了,諸位。先失陪一步,我想去試試梭哈的手氣。」
不少人都虎視眈眈地注視她離去。
第二章
二樓的賭場,人生百態正一幕幕上演著,只隔一地板之差,寬廣的三樓卻安靜無聲,透過雙面玻璃,上面的人可以清楚的透過這地板,看見底下人的一舉一動。賭客們一點也不會察覺,頭頂那片華麗耀眼的鏡面天花板,竟然是「龍幫」巧意安排的機關,專門用來監視賭場內一舉一動。
一縷淡淡的青色煙霧飄散,在沒有半點燈光的屋內,只見底下明亮的賭場大廳傳來的光線,就像坐在放洋影子戲的劇院內,那種四處漆黑唯見動畫的感覺。
女人身著黑絲削肩長旗袍,噴火的身段玲瓏畢露,特意開高岔的裙邊露出一大截雪白的長腿,斜披著長發,一手持著水煙,嫵媚的朝他噴出一口煙,人倒向他的身體,幾乎是平躺在他大腿上,只差沒月兌下衣服直接獻上自己。
沙發前方就是雙面玻璃的地板,隔著鏡子的下一層樓,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討厭,下面有什麼東西值得你那麼注意?」嗲噥的她一雙玉臂掛到他的頸間,以渾圓的女性武器朝他進攻,「人家都來半小時了,你竟連我一眼都不瞧,太不把我放在眼中了,我可是推掉一大堆高檔次的富翁,特地來找你的。勛,你倒是說聲話啊!」
女人扭動她的水蛇腰,若有意似無意的想燃起他的熱情,整個人沒揉進他懷里勢不罷休,現在已半掛在他的身上了,就連這張沙發都快被她發騷的熱度點燃。但他卻毫無半點反應,冷冽的眸子依舊注視著底下賭場的賭局。
「你說話啊!」她氣憤地以蔻指戳戳他,但他立刻捉住她的手甩開。她臉色青紅交錯,「什麼嘛,你把我張咪咪當成什麼?交際花嗎?我可不是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那種女人。要知道,外頭有多少男人捧著金子求我賞支舞,我都不肯。你不要自命清高──」
突然,他有了動靜,彈指一搓清脆的嗒嗒聲,隨即有兩名男子打開房門出現。「護送張小姐回府。」他說。
張咪咪臉色大變,趾高氣昂的面具再也掛不住,苦苦哀求說︰「不要,別趕我走,勛,我剛剛……人家是一時心情不好,我賠不是就是了,不要趕我走,求求你。」
梨花帶淚的模樣或許會令某些男人心軟,顯然在他身上毫無用處,執起她的手輕輕在手背上印下一吻,「再見了,咪咪。」
她驚慌地張大眼,看他淡漠地拉著她站起身,接過手下遞來的狐皮披肩。死命搖頭往後退,「不,我不要走,你剛剛說再見,你永遠都不會再找我了對不對?我求求你,別這麼殘酷,我只是一時說了氣話,我保證以後我都會乖乖的,只要你別叫我走!我求你,離開你我會死的。我只要你,我只愛你啊,勛,你不相信我嗎?」
紳士地為她披上披肩,對于女人可憐兮兮的求情充耳不聞,僅是無比溫柔地對她微笑,「謝謝你過去的陪伴,你可以到我手底下的‘妃記’去挑選任何你喜歡的珠寶,就當作我們一場友誼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