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飛……哥。」她臉色發育微睜開眼,虛弱的叫著。
「安心,你已經沒事了,很快大夫就會來了。」
她勉強吞口口水說︰「不……不是……」
「多休息,不要勉強說話。」鷹飛柔聲勸著。
筱嫻流下一滴淚,「對……不起,大……哥。」
「你安心休息,沒事了。」他轉頭對總管問道︰「大夫怎麼還沒到?去多久了?
多派幾個人去請。」
「是。」董浩剛要轉身去辦,門口外突然多了一位黑衣黑褲,頂戴竹笠,裝柬特異的人物。那人跨進屋內微笑說︰「找大夫嗎?我就是大夫。誰要找大夫?」
平凡睜大眼楮,看著那張微笑的臉,「不奇姊姊!」
摘下竹笠,一張容貌秀晨雅致中帶著高貴的臉蛋,面對著眾人而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盈滿量秀之氣。「平凡妹妹,好久不見。」
鷹飛站起身,「這位是……」
「來,不奇姊妹。」平凡簡短的說︰「我的夫君雷聿鵬,又字鷹飛,這位是我的好姊姊也是濟南王妃,司徒嫣鴻,又名不奇。」她正色說︰「沒空閑聊了,不奇姊姊。你懂得醫術,替這位姑娘診一診好嗎?」
當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不奇趨前握脈听心,「這位姑娘心脈微弱,先天就患有心疾,近來又為雜事亂神,以致于氣虛攻心,脈象亂七八糟。瞧這頸際紅痕,她發生什麼事了?」
「剛剛懸梁讓人救了下來。」旁人回道。
不奇好奇的挑高一眉,不語。「嗯……需要好好的補一補,你們稍微離開一下,我替這位姑娘運氣護脈,暫且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攪。」
听了她的話,眾人紛紛離去。
平凡拉住鷹飛的手,走到屋外說︰「你放心好了,不奇姊醫術高明,她定會讓筱嫻平安無事,不會有問題的。」
但此刻他的心中千頭萬緒,並不是筱嫻平安就能化解的。打自他十二、三歲開始接下雷家龐大的家業,家中所有的問題與麻煩都是他解決,從來沒有他自身的問題牽累到眾人。可情字一關,卻不是尋常人能度的。他認定自己的妻子僅有平凡一人,沒把其他女子放在眼中,本來是天經地意之事,今日為情所困若換作其他陌生女子,鷹飛大可不負任何責任、不聞不問,可筱嫻呢?
他對範家二老要如何交代?
他對筱嫻應該怎麼辦?
他對平凡……又豈能負心?
「鷹飛?」
看著娘子那張憂心仲仲的臉,他眉頭更鎖,「不,沒事。我去……我去書閣內想些事情。」凝視他毅然離去的背影,平凡怔仲間隱然曉得,鷹飛的心思飄到她沒辦法安慰或是撫平的地方去了。
***
筱嫻轉醒之後,發現自己身上衣衫單薄,而又有一位男子模樣的人坐于旁側,她不禁叫出聲來,「啊!」
「你醒了?」那人外表斯文秀氣,連說話聲音也特別好听迷人,「別擔心,我不是壞人。」「你是誰?」筱嫻掀起被子蓋住自己。
那人睜眼愣了一會兒,笑出聲說︰「姑娘,不必為你的名節擔憂,因為我也是女兒身啊!」筱嫻不信的端睨著她,那人無奈的擺擺手,解開她系發的長巾,「我是為了旅途方便,改裝男兒省卻麻煩。」她眨眨眼起身轉了一圈說︰「現在你總該信我的話吧?」
沒錯,那嫵媚柔態的確是女兒家,而且還是位非常標致的女兒家。筱嫻過去必會固此而妒嫉不己,覺得世上怎能有姑娘兼具美麗具健康的身段,那太不公平了。
像自己就是紅顏天妒,弱不禁風的。
可是現今……鬼門關前走一道,人不變才怪。
「對不起誤會你了。」筱嫻慢慢放下被子,「姑娘怎麼稱呼,你為何會在我的房中?」
「稱呼我「不奇」就好,我是為了醫治姑娘,所以留于你的房中。」她有條不紊的說︰「若是姑娘想起來……你自縊獲救後的片段,就該知道我說得是真是假。」
一提起自縊,筱嫻臉色暗下來,「原來如此,多謝姑娘。」
「你現在感覺如何?」不奇走近,搭于她的腕上,「嗯,听起來好多了,你應該感覺舒坦多了吧?」
心里的結如何能打得開?筱嫻抽回手,躺回枕上,「你們不應救我的。」
不奇揚起眉,「姑娘此話怎講?難道你不想獲救嗎?」
筱嫻將臉轉向內側,對著空牆說︰「了無生趣,活著又有什麼好?」
「雖然我不曉得姑娘遭遇了什麼,但是活著也沒什麼不好哇?」
「與其讓人指指點點,說我不知廉恥,連女子基本的美德都沒有,我還有什麼臉活得下去?」
「你打算置爹娘于不顧?有言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
筱嫻一聳肩哽咽的說︰「我爹娘早丟下我,雙雙過世了。」
「那更是不能死得。」不奇搖頭說︰「你沒有臉活在這世上,難道就有臉到地下黃泉去見親生爹娘?讓他們曉得你不但自尋短見,而且還是在陽世混不下去,才去陰間報到?」
「這……」筱嫻一個辭窮,「那我該怎麼做才好呢?」她哭道。
「好死不如賴活著。」不奇斷然的說︰「苟且偷生的勾踐都能復國,你不過是因為旁人眼中的閑言閑語,難道還不能看破嗎?」
「可是……」筱嫻止住哭聲,「女子的名節看得要比性命還重……」
「呸。」
筱嫻訝異的看著她。
「別怪我動作粗魯了些。」不奇揮揮手說︰「咱自小是在江湖中混大的,什麼東西沒見識過沒模過——就是名節。我問你,那玩意兒是有多重?有多厚?有多少銀兩啊?不就是空氣一樣模不著看不見的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才是真的。」
「我……書上有說,女子要從一而終,不可對丈夫不忠,不可對公婆不孝——」
「那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不忠不孝根本就不算是個人。不仁不義也不算個好漢,對吧?」不奇叉腰說︰「可是呢?我說的女子名節——也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玩意兒,是那種無聊又沒道理的事。譬如,一個女人家的腳踝要是曝了光,她就是不守婦道。
一個女人家要是讓男人握住小手,就非嫁給那男人……管他是癟三還是卒子都沒得挑。你覺得這有道理嗎?」
筱嫻想了想,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不奇雙手一攤,「該講道理的,我們就听。不講道理的,我們愛听不听。完全沒道理的,我們連听都不必听。懂了吧?」
這對筱嫻保守的思想來說,完全是大反叛。
「你說的話,好奇怪。」她最後干脆的告訴不奇。
不奇笑了,「誰讓我有個很奇很怪的師父呢?你要是見了她,還有得嚇呢!」
「還有比你更奇更怪的人?」
「否則我怎麼叫不奇呢?」她反問。
對啊,筱嫻心想,她還納悶怎麼有人替自己取這麼怪的名字,就像「平凡」一樣。她眉一皺,「不奇姑娘,你與平凡……嫂子是什麼關系?」
「她是我的師妹。」不奇眨眨眼,「呃……也不能那麼說,我們的師父是不同人,但情同姊妹。總之情況復雜,一言難盡。」
筱嫻翻坐起身,「你不知道我是誰,才救了我吧!」
「我需要知道你是誰嗎?」不奇好笑的說︰「救人有分認識與不認識的嗎?」
「難道……平凡——嫂子願意讓你救我?」筱嫻掐緊被子,緊張的問。
「當然,是平凡親口要我救醒你的。」不奇拍拍她說︰「你安靜的歇歇,我還要去找妹子聊天,外頭有丫頭在,你有需要就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