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膽敢威脅我!」平凡杏眼圓睜,倒抽一口氣。
「我‘膽’敢做的事,比你想得還要多著。」他提醒她,「一切等我們入新房後再談。」
酸楚涌上平凡的胸臆,她抿起雙唇不得不暫時居留在他懷中。她平凡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竟誤把賊人當恩人,自己羊入虎口的送進敵人的懷抱中。
一切有他!敝不得他笑得那麼得意洋洋,還高傲的說不必擔心,一切有他。沒錯,當然一切有他,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他!她處心積慮要逃婚的對象,竟是她誤加信賴的萍水知己,多麼荒謬!
他們越過小段空地來到小木屋前,身後傳來陣天價響的樂聲鼓鑼,喜宴開始,眾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諠嘩飲宴縱歌狂歡,掃去婚禮最後不愉快的場面,徹徹底底熱熱鬧鬧一番。
懷抱著平凡,鷹飛跨入門檻內,她立刻注意到圓桌上擺設的紅燭與酒菜,等待著新婚夫妻甜甜蜜蜜分享,一顆心狠狠抽痛起來。
「讓我下去。」她冷冷的叫。
他不言語,逕自將她抱到貼滿喜字與紅被襯鴛鴦枕的喜床上。
一踫到床枕,平凡迅速的翻身坐起,「不許踫我听到沒有?」
「你現在可是端架子給我看,紫仙娘子?對自己剛剛新婚的夫婿,用這種刺蝟般的態度,難道是魔女們的特殊喜好?」他站在床前淡淡的說著。
凶狠的望著他可惡至極的瀟灑模樣,平凡咬牙切齒的指陳,「你故意讓我陷入現在這種地步,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她努力揪著棉被當牆擋,「如果想要用這種方法讓我乖乖做你的老婆,那你算盤未免打得太早,我不會認輸的。我不承認我嫁給你!我絕對不承認!」
鷹飛對她嘲諷一笑,「你真是個長不大的女圭女圭。」
這句侮辱的話引起平凡強烈的反彈,「你說誰長不大?」
「你啊!難道你不服氣?」
「當然不服,立刻把話收回去,否則——」平凡拍著床墊站起來,由上而下瞪著站在床邊的他,「否則——」
「否則怎樣?否則你不嫁給我嗎?」他不在乎的轉身走向木桌,「還是你打算要逃離我呢?」
「對,沒錯。我絕不會乖乖待著做你的雷夫人。」平凡顧不得氣話不氣話,沖口而出。「你苦苦哀求我都不做!」
「好啊,」他聳聳肩,往小木屋的門外走去,「你不需要我指點逃亡的方向吧?
你在這兒是完全自由的,你高興去哪里就去哪里。」
被他的話一頂,平凡反而不知所措。吵架若失去對象,還有誰吵得起來?她猶兀自楞愣杵立在新房的大床上,新郎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怎敢?她話還沒說完,氣亦尚未發完,他怎麼可以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平凡委屈的扁扁嘴,淚水又掉下來了。不過這是發怒的淚水,她才不要讓那家伙以為她在傷心呢!所以她拼了命的抹去,只是氾濫的淚水頻頻涌上,不一會兒功夫她就哭濕了一大片,連枕頭都濕答答的。
他怎麼可以說走就走?憑什麼是他走?真正有權利走、真正該生氣而離開的人是她才對!
平凡想著想著,淚水像斷線珍珠嘩啦啦的往下直滴。
「如果我不回來,有天這兒是不是會變成汪洋一片?」
揶揄的低沉嗓音振動在平凡耳邊,她又急又氣又羞又惱的轉回頭,「你!」什麼時候這人一聲不吭又溜進房間內?她一點也沒發現。
鷹飛大手溫柔得捧起她的臉頰,「愛哭鬼,你真的不是普通的水分多,難不成你天天吃的都不是食物,全都喝水活下來嗎?真讓人訝異你的特異功能。」
「不……不用你管。」她甩頭不理。
執起一條素絹,他大手堅持的扶住她下顎,穩穩的拭干她小臉上每滴珠淚,「說你孩子氣還不相信,瞧你現在和三、四歲的女圭女圭有什麼兩樣?為了自己的失策而大哭特哭,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麻煩的小娘子。」
「那你大可休妻,省卻麻煩。」她哽咽的叫道。
鷹飛抬高她下巴,檢視自己的成果,「還好,眼楮紅了點,明天大概會有點腫。
不過沒關系,還是很漂亮可愛。」他溫柔的盯著地說︰「勉強就把你這個麻煩留下,因為我想已經沒人敢要你了。」
「你少假惺惺,我才不希罕你要我。」平凡嘴硬的說︰「你最好趕快把我給休了,那樣我樂得自在逍遙,再也不用見你這騙死人不償命的大壞蛋。」
他好整以暇的半靠在大床上,屈起一臂側身臥著,「現在是誰在說謊?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半句話,紫仙娘子。今日你也是高高興興自願拜堂成婚,難道我有用刀劍或是威脅恐嚇押你上陣嗎?你自薦枕席,我只是順手收下而已。」
平凡的雙頰火熱,對他毫不修飾的話無可反駁,「可是你從頭至尾都曉得我不願意嫁給雷聿鵬這個人,也知道我是為了……逃婚所以才……才要找人結婚,明知道我誤會卻不說明自己身份,太狡滑。」
「你也沒想過要問清楚我究竟是誰,不是嗎?推托責任可是不好的行為。」
「我問了,你沒講——」
「或許你問得不夠堅持,又或許……你非常想嫁給鷹飛這個人,所以選擇‘得過且過’,自己欺騙自己,沒有堅持的追問我是誰?」他劍眉高聳,神情自倍的說︰「承認吧?你是被自己所害的,我只是利用整個情況,做出對我自己有利的結局。」
用力咬著下唇,眉心打了無數死結,平凡做著魚兒上岸臨死前的掙扎,「你說你會幫助我假結婚!那不算謊話嗎?」
「我只說我會幫助你。」他糾正,「而我是幫了你一忙,我與你結婚不是省卻了梅家一場浩大的風波?你自認為聰明,能離家出走逃婚,卻沒想到你爹爹為人如此耿直,他怎麼可能允許兒女敗壞梅家品德,得過且過鬧出‘替婚’丑事。你知道若是明日你爹爹找你不到,他預備到我面前請罪退婚,一旦這種事發生,皇上也可能會因此遷怒于他,撤銷梅家官職。畢竟,指定我要娶親的是皇上,賜婚卻遭抗旨,罪可不小。」
平凡這才蒼白了臉,她從未想過自己的逃婚可能會造成如此大的困擾。她從未替爹娘設身處地的想過,她太自私又不成熟。
「我……不……知道……事情會如此。」
鷹飛嘆口氣,起身摟她人懷,「你的確說對了一件事,你不適合京城與將府內,你自幼都不曾接觸過險惡的官僚體系,與典章制度下被限制的人們,某些時候你無心的過錯,會惹來滔天大禍誅連九族。」
「那我也不適合你。」平凡在他寬闊的胸口,僵直的說道。
「不。」他斬截的回道,「我不需要你應付什麼官僚,或是什麼體系。我要你只是因為你。不用擔心我雷家權勢,我只是一介平民,恰巧擁有比較多的錢財與比較多的土地牧場。我既不常與京城的王孫公侯交際,我甚至也對官場的那套感覺厭倦,只要狀況允許,這些官家的事我都交給底下的人去做,譬如董浩就能辦好交涉事宜。所以,我還是你想要的鷹飛,你想嫁的鷹飛。」對他而言要那麼想是很容易的,平凡不禁想道,畢竟他正是一手將雷家復興的人,土地或牧場都不過是他手中一粟,財產的一項。他輕易就能征服的對象。而她呢?現在她嫁給此人,意味著她也成為他的……財產?
「你不是我想要的或想嫁的人,我以為我嫁的只是一個單純的牧馬人,眷官家經營馬場,願意和我假婚避禍的大好人。」平凡自他懷中抬頭說︰「我不了解你,雷聿鵬。而我卻必需和你共度一生,這讓我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