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以蕗的聲音傳來,呂舜停下手邊的動作,朗聲喊了一聲。「我在這里。」
「那個……」蘇以蕗穿著圍裙,小手撫著裙擺,笑容有一點勉強。「是二姑姑,她在客廳,說要見你。」
二姑姑?大概是來看看爸爸不在的第一個過年,他一個男人能做到什麼地步吧……當年爸爸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將蘇艷艷娶進門,二姑姑是反對最強烈的,連同小蕗,她都看不順眼。
小蕗笑得這麼難看,一定是她又講了不好听的話。
「我馬上出去。」他放下手邊的工作,給了她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伸手輕輕滑過她的臉龐。「不用擔心,有我。」
他走出佛堂,來到客廳。
「二姑姑,什麼風把你吹來?」他讓小蕗尾隨在他身後,一同走進客廳。
他那嫁得不錯,過著貴婦生活的二姑姑,正優雅的坐在沙發上,桌上擺了茶水,精致的盤子上擺了點心,那個點心……怎麼那麼眼熟?
那不正是他下班時買回來,要給她打牙祭的嗎?怎麼客人一來,她就把好東西都拿出來了。
真是……笨蛋一個。
「來看看你忙不忙得過來,還想找人來幫幫你,結果你倒好,已經有幫手了啊。」尖酸刻薄的語調,伴隨著不善的眼神,掃向呂舜身後的蘇以蕗。
「我說阿舜,你爸爸不在了,身為長輩應該要提醒你,照顧人,顧念往日情份也要有個底限,要過年了,總不好拉著人不放,該讓人回家過年啊,你說是不是?」
呂舜聞言沒說什麼,反而回頭詢問蘇以蕗,「都忙完了?」
「嗯。」她輕輕點了點頭。
那些采買回來的水果、祭品,早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他清理完神桌,好祭祖拜神。
「前兩天買的東西還沒整理,你先回房去,這里有我。」他語氣一派溫柔,可話語中流露出堅定及強悍。
蘇以蕗遲疑的看著他,再看看坐在沙發上擺臭臉的二姑姑。
「可是二姑姑……」這樣丟下客人,不好吧?
「誰是你姑姑?真是沒家教,亂認親戚!」
那一句沒家教讓她瑟縮了下,不敢再看人一眼,低垂著頭,咬著下唇。
她從小就懼怕這位長輩,二姑姑從來不掩飾對她和媽咪的厭惡,總認為帶著一個小孩的媽咪配不上爸爸,而她,也不配叫呂叔一聲「爸爸」。
每回見面,她總是毫不客氣地展露對她的厭惡,想不到小時候最害怕的人,長大後見了,一樣害怕。
「小蕗,你進房間。」呂舜語氣隱忍憤怒,等她一進房的房後,他準備發火。
「看吧,我就說沒家教,連聲招呼不打就走人!」
當你討厭一個人,怎麼看以方都不會順眼,尤其長輩,根本不會在乎自己月兌口而出的一句有多傷人。
「二姑姑,爸爸不在了,多虧你們這些親戚沒忘了我,代替爸爸叮嚀我,往後要來探望我,一通電話,我去接您就是,怎敢勞煩您自個兒跑一趟。」呂舜先禮後兵,「如果是來作客,聊一聊,我很歡迎,二姑姑,我敬重您是長輩,但請您別干涉到我的私事。」
「阿舜!」二姑姑被他的態度驚得呆掉,不敢想信好說話的的呂舜會對她講這種話,接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碎念著,「你這是什麼態度?有沒有當我是長輩?」
「二姑姑,我跟爸爸不一樣。」呂舜帶著微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明明是溫和的語調,但卻帶著強硬的警告意味,看著那張沒有笑意的俊臉,沒有人會懷疑,呂舜語氣中暗藏的威脅。
彼慮自己丈夫以及孩子的前途,都與這個佷子息息相關,她便住嘴,不再碎念他和蘇艷艷的女兒過從甚密。
但她怎麼想都不明白,好脾氣的呂舜,竟然為了這個女孩子,對她發脾氣?
「我還得忙,這就不招待您了,二姑姑,過兩天,我再登門給您和姑丈拜年。」
呂舜笑笑地下了逐客令,那笑容沒有半點溫情,反而有種森泠的意味,讓見多識廣的二姑姑見了,心生警惕,明白呂舜這孩子不如她所想的容易掌控……
蘇以蕗背靠著房門,他們交手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听進她耳里。
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但她听得出來他語氣中的憤怒。
舜哥生氣了,他為她而生氣,站出來扞衛她、保護她。
原本蒼白的小臉,因為這個念頭竄入腦中,嘴角微微上揚,不是勉強的微笑,而是發自內心。
環顧自己站的主臥房,這是她和呂舜共有的房間。
他們結婚了,她至今仍不敢相信,她跟舜哥,結婚了!
沒有結過婚也沒有談過戀愛,蘇以蕗不清楚以一個丈夫來說,呂舜到底合格不合格?
「結婚前,要睜大眼楮看清楚。」
媽咪曾經跟她說過的話,此時閃進腦海里。
「男人啊,婚前對你千依百順,但是結婚後就變了一個人,男人,結婚後都會變!我結這麼多次婚,當然有說服力!」
「對,沒錯,他變了一個人……」蘇以蕗點點頭,回想他的變化。
從溫柔的大哥哥,變成霸道獨裁的男人,結婚的事情不容她拒絕,甚至在辦完手續後,也沒讓她回她和媽咪的家,直接拎了她來到這里——
這里不是她住了兩年的呂家,他告訴她,爸爸四年前發現得了肝癌後,常常進出醫院,為了就近照顧,他便搬到這棟臨近市區的大樓,這兒跟公司距離近,也方便他往返醫院,爸爸走後,他便一個人住在這里。
舜哥把她帶回來,要她往後就住在這里,並告訴她他們的婚姻,不是只做做樣子而已。
舜哥疼寵她卻也很霸道,僅讓她在家里收拾了簡單的東西,媽咪買給她的一整櫃衣服,卻不讓她拿。
「新娘的東西應該全都用新的。」他用這個理由,摒棄了她舊有的東西,帶她去采購,親自為她挑選全身行頭,從里到外,非得他滿意不可。
那些東西多到搬不了,甚至還請店員調貨,陸陸續續的在這兩天送來。
思及一連兩天,舜哥帶她出門大肆采購的情景,心頭便曖曖的,她在意的不是那些名牌服飾,而是他那份嬌寵她的心意。
就算不是他最喜歡的人,但他心里有她,這樣子,她就覺得很幸福了。
低頭,臥室地板上擺滿了一整排紙袋,全部都是這幾天采買的結果,他要她把東西拿進更衣間里收妥。
收納對她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她有個購衣成狂的母親,但卻不善整理收納,媽咪的衣櫃是她在整理的,因此,她很迅速有條理的,把那些新衣全數拎進更衣間里。
一間六坪大的更衣間,左右兩旁相對的設計,天花板投射而下的明亮光線,讓人感覺更衣間很大,很舒適。
右邊架上全是呂舜的東西,而左邊的架子僅有幾件衣物,是她上班穿的制服,以及幾件換洗衣物,如此而已。
但很快的,那些采買來的衣服、鞋子,塞滿了左手邊的空間。
幣起最後一件外套,她松了口氣,回頭,靠著櫃子喘息。
眼前一整排整齊垂掛的,是他的襯衫和西裝。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大概是順手吧,對,她只是順手,順手整理了一下,照著顏色的深淺排列,可她……為什麼要把臉埋進舜哥的襯衫里?
啊啊……她為什麼要穿著他的大襯衫?蘇以蕗,這樣很好玩嗎?
「是滿好玩的。」反問自己,又自己作答,她紅著臉從全身鏡中看著自己,她穿著呂舜的襯衫,長長的衣擺都快到她大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