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哥……爸爸走了……」蘇以蕗看見他掉淚,情緒更加翻涌,她崩潰了,像十二、三歲般,撲進他懷中,雙手環抱他的腰,聲嘶力竭地哭泣。「爸爸走了……」
曾經那麼疼愛她的人就這樣走了,再也見不到了,她哭得傷心,抽泣不止。
是啊,爸爸走了,直到這時候,呂舜也才面對現實,父親真的不在了。
雙臂收攏,緊擁懷中的女孩,父親走後便冷靜得面無表情的呂舜,終于放縱自己流露傷心。
「他走了……」他聲音沙啞壓抑的說︰「但他沒有太痛苦,走得很安詳……我答應爸爸,如果有天遇見妳,一定要好好照顧妳。」他喉頭滾動,停頓了好一會兒後,稍稍挪開兩人的距離,捧起她的小臉道︰「小蕗,我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
「嗚……」听見這話,蘇以蕗更是哭得涕泗縱橫。
「除了爸爸之外,妳是我最在意的人……小蕗,我不想再有遺憾,回來我身邊,不要再躲著我了,嗯?」
「好……」她從來沒有看過繼兄這麼難過的樣子,還在她面前掉眼淚,心軟的她頓時覺得自責,忙不迭點頭答應。
兩個同樣傷心的男女,彼此安慰扶持,送走至親最愛。
呂舜讓她捧著父親的骨灰,納塔祭拜。
當父親的後事完全結束後,他拿下墨鏡,拭去眼淚再重新戴上。
看著在大廳莊嚴的佛祖神像前跪拜祝禱的蘇以蕗,他腦中思緒百折千繞。
離開了清幽美麗的寶塔山,呂舜開車送她回家,在路上,他一邊注意路況,一邊對哭腫了眼的她嚴正申明—
「小蕗,記住了,妳永遠都是呂家人。」溫柔堅定的口吻,讓人听了好安心。
但墨鏡下的雙眼,隱隱透著精光,似乎正在密謀什麼?
民俗中,在世的人會為往生者做七,即每七天請來法師超渡誦經,連續七次,一共四十九天。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誦經祈福,除了讓往生者好走,也讓在世者慢慢接受親人不在的事實。
每一次祭拜,呂舜都會讓蘇以蕗前來一同助念,而她也風雨無阻,一定會到場。
送走請來的師父,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回頭,他的小妹妹,蘇以蕗,還在這里。
「很晚了,要不要在這里住一晚?」呂舜漾著一臉溫和的笑問道。
他先前要她留下聯絡方式,好聯絡她在父親做七時一同前來,漸漸的,這丫頭對他的生疏、不好意思,轉為熟悉。
「不行,媽咪不許我在外面過夜,而且媽咪很精,我騙不過她。」蘇以蕗忙不迭地搖頭,拒絕。
「這樣啊,那好吧,我送妳回家。」
這些日子呂舜不停的想,他該怎麼做,才能把她留在身邊?
八年前他還在念大學,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懂,無法阻止她的母親帶走她——母親帶走未成年的女兒,天經地義——但現在,小蕗已經成年了。
但是那個女人還是不肯放手……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自行飛出來,飛到他的身邊呢?
時速不到五十的駕著車,呂舜腦中不停的轉著計謀,他得想一個就連那個女人也無法阻止的好方法,讓他等待已久的小鳥兒主動飛到他身邊才行。
「小蕗,妳二十三歲了吧,大學畢業了嗎?」他狀似閑聊的提起。
「畢業一年了。」蘇以蕗回答,沒有任何懷疑。
「準備進修嗎?」
「沒有,我不想念了。」
「那現在是……在工作?」
「現在在家里當米蟲給媽咪養,媽咪不讓我去外面工作……」說起這個,她就沮喪不已。
聞言,呂舜靈光一閃,斟酌一會兒,微笑地開口說︰「妳媽媽還是這麼強勢啊。」
「就是說啊,竟然說去賺外面一個月才兩萬三千塊的薪水,還不如她給我,這是什麼話啊!我長大了耶,都幾歲了還讓她養,我覺得很丟臉……」
呂舜心里不禁失笑,不只是那個女人對女兒的管教方試沒有變,就連小蕗也一樣,稍微對她好一點,就沒有防人之心,一古腦的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別人,這樣子很可愛,但也很讓人操心啊。
「想長大獨立是一件好事,小蕗,這樣很好,去找份工作,多少可以學到一點東西。」他站在支持的立場,鼓勵她。
「其實我已經偷偷找了半年,可是一些面試電話都被媽咪攔截,我根本就沒有機會……」
這麼強勢的母親,還真是提供他一個好機會啊。
「如果妳真的想工作,我倒可以提供妳一個學習的機會。」呂舜帶著溫和的微笑,撒下魚餌。「明天我讓人送制服給妳,下周一早上八點半,我接妳去報到。」
「欸?是、是去爸爸的公司上班嗎?」蘇以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呂叔的公司,現在由他繼承。
「是,不過妳不要期望太高,新人的薪水不多,妳剛畢業,又沒有經驗……」
第1章(2)
「沒關系!我做!」蘇以蕗打斷他的話,興致勃勃地道,但講完才發現,不對……「哎喲,媽咪不會肯的啦!」她沮喪的捧著臉。
「如果妳想的話,這件事情倒很好解決。」一抹精光閃過呂舜的眼,很快消失不見。「妳母親會答應的,妳就這麼跟她說……」
他教她應付她那個強勢母親的方法,他要讓她飛出來,到他身邊。
蘇以蕗這時候還不知道,她正從這個坑,跳進另一個坑里……
台北中和地區有一個生活機能優異的小區大樓,臨近公園、捷運站,身處優良學區,正對面還是充滿綠意的公園,因此這里的房價始終居高不下。
碧定時間到窗台啄玻璃窗的小麻雀,昭告現在時間是早上七點半。
吱吱喳喳,喀喀叩叩,那細微的聲響影響人們好眠。
不只是麻雀,還有鴿子,咕咕、咕咕地,在窄小的窗台上走跳,搖晃著胖胖的身體,歪著頭,看著玻璃窗內的景象。
頗大的房間里,床上有個蜷成蝦米狀,縮在被單里的人。
本咕、咕咕,鴿子加麻雀,合作無間的用尖喙啄著玻璃窗。
「哎唷,好吵噢……不要每天都來嘛!」蘇以蕗翻身把自己塞進被窩里,用棉被摀著頭,繼續睡。
她大叫、翻身的細微顫動頻率讓窗外的鴿子麻雀全都驚嚇得飛走,不再惡作劇擾人清夢。
太好了,繼續賴床吧!
然而此時房間外高聲呼喊她的聲音,讓她無法繼續賴床。
「小蕗——我早餐要吃玉米蛋餅配熱紅茶,快點,我好餓好餓哦。」
听見這嬌懶的聲音,就知道自己沒得睡了,蘇以蕗乖乖起床,頂著一頭毛躁亂翹的頭發,打著哈欠走出房間。
「快點嘛—」
嬌懶的聲音來自一名保養得很不錯,年過四十的女人,都已經這把年紀了,撒嬌起來依舊風韻猶存,讓人舍不得拒絕她。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蘇以蕗的娘,蘇艷艷女士。
「媽咪好累哦。」美艷的熟女在玄關踢掉高跟鞋,把身體拋進沙發里,抱著抱枕撒嬌。「小蕗,快點嘛,拜托妳啦,我好餓哦……」
看母親今早回來心情還算不錯,蘇以蕗大著膽子念了她兩句。「又玩到天亮才回來,吼。」
「妳才幾歲,不要嘮叨了,快去幫我買早餐。」蘇艷艷打斷女兒的叨念,癱在沙發上猶如貴妃娘娘。
蘇以蕗拿她沒轍。「好啦,我換個衣服就出去。」抓了抓她嚴重自然卷到亂翹的頭發,回房間隨便套了T恤、牛仔褲,拎著錢包出門,去幫玩到天亮的母親買早餐。
走到住家附近的早餐店,點完了母親要的早餐後,蘇以蕗站在店旁,兩眼放空的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