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沒有看過他寫給她的一天六封Mail,其實她都看過了,就是故意不回信,不理會他故意裝可憐博取同情心的做法。
事到如今,他干麼來招惹她呢?關心她的父親,掐住她的死穴,讓她完完全全的……拿他沒轍。
就像姐語重心長對她說的——
「結果你到頭來還定跟那個混蛋扯上關系,你的眼光怎麼還是這麼差呢?笨得給同一個男人騙兩回,真是拿你沒辦法呢,小妹。」
那時候她慌了、亂了,找不到話反駁……
「我知道,你對我已經不抱希望了。」嚴聿人語氣幽幽地道,捧著她泫然欲泣的小臉,難掩心疼。「我很抱歉,我不想總是讓你哭。」尤其是因為他。
抽走她握在掌心的手帕,他輕柔的擦拭她臉上的淚痕。
那條手帕,實在很眼熟……
灰色的稜形經典格紋,質地柔軟,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手帕一角以深綠色繡上他的英文名字「Benson」。
再度搶過那條手帕,攤開,果然在其中一角看見她十八歲那年,灌注思念、愛意一針一線繡上的六個英文字母,再以快遞寄到他手上。
多年過去,大概有八年了吧?手帕看得出來舊了,但上頭的刺繡仍完整,看得出來被人細心收藏。
像這樣的小東西,她不知道做了多少,但從來沒見他用過,她以為他……不放在眼底。
心驀地一震,腦子一片混亂。現在是什麼情形?她亂了!
「你恐怖的兄姐警告我無數次,別再招惹你,但是我沒辦法壓抑對你的思念,這些年來,我不只一次想,我搞錯了……」他喉頭干澀,因為不習慣道歉。「因為我媽的關系,我討厭聖誕節,甚至為此責備你——」
他提起當年決裂分手的原因,兩人都一陣沉默。
那年的聖誕節、婚禮前兩周,他憤怒的解除婚約,對苦求他的青梅說了不可原諒的話。
「我以為你夠听話才選了你,看來我錯了!你不是自己了解我?怎麼犯了我的忌諱?我最討厭過聖誕節。」他憤怒的下床,揮開她雙手捧上的聖誕禮物,走向衣櫃隨手拿了衣服套上。
「不是嗎?我不是特別的嗎?」她哭出來,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跟別人就可以,跟我就不行嗎?今天是聖誕節,我只要今天你陪著我!不行嗎?我是你的未婚妻!」
那是他一直想問父親的,跟他母親不可以,跟外頭的人……卻可以,為什麼?
一瞬間,他從青梅身上看見與母親相同的形象,蒼白、瘦弱、淚流滿面。
不想她步上母親的後塵,所以要她堅強,結果她卻……該死的在意什麼鬼聖誕節!
他不希望青梅成為母親那樣,沒有愛情便覺得活不下去的女人,他要青梅堅強,懂得他的心思不會完全放在她身上。
然後他對她說了最不可原諒的一段話——
「你當然特別,特別到我不得不跟你訂婚,才能從我父親手中拿回我媽的遺產——這就是你最特別之處,你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你走吧,我要解除婚約,我受夠你了!懶得陪你玩愚蠢的愛情游戲!」
而後,他不顧她崩潰的吶喊,不顧她在冷風里穿著單薄衣物跟在他身後,苦苦哀求他回頭。
他駕車離去,從後視鏡中看見她崩潰的淚流滿面,失去目標的空洞眼神,是青梅留在他心中最後的形象。
他緊接著出國公差,丟下自己造成的混亂,留給孤單的她。
害得她被媒體瘋狂跟拍,她不得遠走家鄉,重新開始。
「是我反應過度,對不起。」心中,無論多少道歉都不夠,他明白這一點。
「而且,我忘了,我母親生前非常喜歡聖誕節,正因為太喜歡這一天,才想要在這個日子,跟特別的人一起度過,我忘了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媽她……會帶著我,開開心心的布置聖誕樹。」是後來的變故讓他忘了,曾經也有過一段快樂的回憶。
一直到青梅消失在他生命中,他才發現,其實母親過世後,他不曾一個人度過平安夜,然而晚了,傷害已經造成。
「我知道你不會想收我送你的任何禮物,但是這個東西,我希望你收下。」嚴聿人尷尬說完藏在心底的話,遲疑地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條沒有包裝的!紅寶石項鏈。
師青梅難掩驚訝。這條鴿血紅寶石項鏈正是他五年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但是項鏈明明就……
「當助理告訴我,這條項鏈出現在市面上時,我立刻買回來。」他沒說的是,當他得知青梅賣掉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他感覺自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心痛得難以言喻。
她賣掉他們之間的愛情,代表她要徹徹底底的拋掉過去,絕不留戀。
「你也知道我出國後過著怎樣的日子。」這時候說這些,根本就是在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我花我父親給我的零用錢,養女人。」
以前他絕口不承認的事情,他現在招了,當然被她狠瞪。
「但是我發誓,我們公開訂婚後,我再也沒有別的女人。」停頓了下後,他接著說︰「一直到現在。」
「騙人!」師青梅下意識地反駁。騙她沒當過他枕邊人嗎?他們分開近五年,這五年他過著無性生活,騙鬼啦!
「你一定也不相信,當年,我是第一次花自己賺來的錢,買禮物送女人。」反正會被質疑,他早有心理準備了。「我就是想送給你,求求你,請你收下。」
哪有人送貴重的禮物要哀求別人收下的?
尤其嚴聿人,那麼驕傲的男人,今天說了這麼多丟臉的話,特別是提到她賣掉他送的項鏈時,他苦笑的表情。
賣掉項鏈時,她才知道,紅寶石代表愛情。
當年覺得他送她紅寶石首飾根本就是在諷刺她的愚蠢天真,她就跟他那些花錢買來的情婦沒什麼兩樣,隨隨便便的就賣了。
沒有想到他會買回來,重新拿到她面前,求她收下,這讓她心酸不已。
他用什麼心情買回項鏈?又是以什麼心情在今天,把項鏈拿到她眼前,請她收下?
師青梅不斷的想。嚴聿人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他卻做了他不可能做的事情。不忍心拒絕,她點了點頭,同意收下。
「我幫你戴上。」因為她的首肯,嚴聿人眉目一掃陰霾,熱切地為她戴上項鏈。
冰涼的寶石墜子卡在她鎖骨間,她下意識地撫模,一如五年前得到這條項鏈時。
但是與之成套的紅寶石戒指,已經不見了。
她不知何時搞丟的,也許是在他離開他們共同的家的那一天,遺落在房子或者是外頭,她找不到,也沒有心情去找回。
但現在胸前掛著失而復得的項鏈,她卻後悔了,她應該……去找回來的。
「你一定覺得我很煩。」嚴聿人苦笑道。「但第一眼看見這條項鏈,我就認定它是屬于你的,就算經理告訴我有人預訂這套首飾,我還是把它搶過來送給你——」他的個性就是,認定的事情就不會改,惹人厭的臭脾氣。
「青梅,我知道你沒那麼容易相信我,畢竟我傷害了你,但是請你給我補償的機會,這一次,你會看見我的真心。」送她到公寓門口,不敢奢望有上樓喝杯茶的好運氣,嚴聿人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傾身,在她額頭印下輕輕的晚安吻。
「生日快樂,晚安。」
師青梅轉身走向公寓大門,走了兩步後,她忍不住回頭。
嚴聿人還是站在那里,對她微笑。
她模著頸間的墜子,看著他溫柔的笑臉,思索著他今晚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