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連她也想不到,八年前那一個午後,他自嘲大笑轉身離去,長達一周時間沒有消息,直到關家委任的律師通知她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那天,他沒有說什麼,辦完手續便搭上關家的車離開,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于是她知道他回家了,回到他原來的生活,對他愧疚之余又感到欣慰。
之後他便消失了,再次得知他的消息是兩年前,他在美國完成學業並闖出一番事業,光榮歸國,所有的雜志大篇幅的報導了他的生平。
她知道他本來就很聰明,在這麼短時間內完成一流名校的學業,成為名門企業中的高階主管,她一點也不意外。
若當初他沒有離開,他們的環境根本無法讓他在短時間內有這樣的成就。
「他會變成這樣,是我的錯。」小禎苦笑道。「還拖累了阿。「
他變了,那個接受采訪的關致群,冷酷、無情,眼神沒有暖意,比起初識的那個沖動、易怒的二十二歲大男孩,三十四歲的他,讓人感受不到一點點人會有的暖意,他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利用。
「小禎,那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有份。」听不慣她的自責,江文反駁。
「你是無辜的啊,偏偏因為我的自私,害他連你都恨進去。」她不只一次後悔當年,真的不該拖他下水的。
如果她要藉口愛上了別人,讓阿群離開當時的生活,任何人都可以,她偏偏扯上了阿,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拖著他陪她演一場戲。
妻子和好友的雙重背叛,確實會讓阿群痛得離開她,但將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啊。
而且怎樣也沒想到會這麼巧,阿正在交往的富家千金女友,她家人為她找的對象,竟會是阿群。
自從這消息傳出之後,她心頭的郁悶不曾解開過,纏繞在胸口千回百轉的感情,紊亂得找不到源頭,唯一能理出的心情是——抱歉。
「對不起,如果我們不是那樣分開,阿可以站在他面前,理直氣壯的討人,阿群他不會奪人所愛。」小禎深信不移,如果對象是江文,關致群會諒解。
但因為當時分開的場面太難堪,讓阿無法直接找上阿群,要他放手。
「對不起,小妃,對不起……」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終于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室內設計師,收入很不錯,不少富豪名紳喜愛她的設計找上她和阿的工作室,結識了不少人,培養出自己的人脈,但此時她還是感覺到跟八年前相同,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禎姐,不要這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听見她這麼說,心地柔軟善良的陳冠妃感到難過。「就算我父母逼我結婚的對象不是關致群,結果還是一樣的……」
在小房間內裝睡的小女孩,趁母親離開房間,下床貼在門上偷听,當听見心愛的干媽說出這句話後,霍地離開了門板。
又圓又大的眼楮盛滿不敢相信。她听見什麼啊?
「干媽……要跟爸爸結婚?」
小小的腦袋搞不懂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呢?干媽為什麼不跟干爹結婚呢?
媽咪說,爸爸跟她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要打擾他,也不要告訴別人,她的爸爸叫關致群。
她不懂為什麼不能說,但她愛媽咪,會听媽咪的話,她已經七歲了,上小學一年級,她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爸爸,她什麼事情都會告訴最好的朋友素琪,但她爸爸是誰這個秘密,她有答應媽咪,沒有說出去。
「說出去,會給爸爸帶來麻煩,我們遠遠的看他開開心心的,好不好?」媽咪跟她商量時溫柔的臉龐,浮現在眼前。
「才不好呢……」歡歡皺眉,生氣的嘟嘴。「爸爸不可以跟干媽結婚,不可以啦!」她握著小小的拳頭,不滿的低聲抱怨,「干媽要跟干爹在一起,我要當花童穿漂亮衣服,爸爸討厭,不可以!」
她甚至詢問抱著睡的小熊布偶,「熊熊,對不對?爸爸不可以呵?」
小女生不停的碎碎念,生氣的不斷重復不可以不可以,直到倦極了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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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禎坐在休旅車的副駕駛坐,讓江文送她到機場,歡歡乖乖地坐在後座,雖然有點反常的安靜,但因為兩個大人都心里有事,倒也沒多留意。
她今天得前去香港一趟,與委托設計案的客戶開會、探勘現場,此行她一人前往,將女兒托付給江文照顧。
他看似鎮定的握著方向盤,但小禎知道,他內心的煎熬。
嘆了口氣,她輕聲道︰「阿,這不是往機場的方向。」
他在台北市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無法克制的來到飯店前,見到門口擠滿了媒體、記者,以及川流不息的賓客。
昨天夜里,小妃被父親強行帶回家了,今天是她的婚禮……江文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泛白,隱忍著排山倒海而來的痛苦。
「遇到才知道有多痛,小禎,阿群當年一定很恨我。」他苦笑道。「我連出現在他面前的勇氣都沒有,依他的個性,絕對不會听我的解釋,失去小妃,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愛上了一名富家千金、上流社會的名媛,不顧別人反對堅持交往,相信有愛能克服一切難關。
明知道像她這種家庭出身的人,婚姻大事無法自行作主,要求門當戶對是正常的事,雖然他有事業,年收入超過百萬,但這樣的條件在豪門眼中,什麼都不是。
再怎麼不願,她的婚事還是訂下來了,只是沒有想到,小妃家人為她訂下的結婚對象,竟是昔日好友。
因為心虛,因為種種原因,他沒辦法站在關致群面前,理直氣壯的向他討人,要他放手。
「想到她現在就在里頭,穿著她的新娘禮服要嫁給別人,我……」怒火妒火同時在心底翻攪,幾乎將他逼瘋。
「阿……」小禎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抱歉,小禎,不要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對不起,我忘了你的難過並不下于我。」江文了解她的單純死心眼,她至今仍是深愛關致群,愛到無法欺騙女兒,編造她父親的下落。
她甚至直接告訴歡歡,他們所處的世界不同,不願打擾前夫的生活,要女兒跟她一起遠遠的看著就好!
拜托,大名鼎鼎的關致群,關有達唯一的兒子,身價高達數百億,當然與他們的世界大不同。
那年,直到阿群忿忿離開,小禎才告訴他,阿群是富豪之子,他眼楮差點沒瞪突了,不敢相信那種人會跟他稱兄道弟近兩年!
阿群身價不凡,如果是別的女人有了關家的小孩,誰會像小禎這麼笨,什麼都不爭取,教導女兒遠遠的祝福就好!
「我沒有難過。」小禎嘴硬地否認,「我只是為你和小妃感到心疼。」
「你以為我像阿群那麼盲目嗎?」忍不住要消遣一下昔日好友,苦中作樂了一下。「什麼都不能做的我,只能暗自祈禱,阿群會好好待她……」就像當年他對待你一樣。未說出口的願望太沉重了,江文默默將話吞回肚子里。
再看了眼熱鬧的飯店大門,想像心愛女人披著白紗的模樣,他戴上墨鏡掩飾紅透的雙眼,撇過頭,直視前方,等待綠燈起。
凝重的氣氛在小小的車廂中彌漫,讓人覺得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爸爸就是在這里跟干媽結婚嗎?」
稚女敕的嗓音打破沉寂,猶如投入一顆原子彈,炸得兩個大人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