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找人,我已不抱希望,我只想找到圖……」唐謙一話說到一半,看見她月兌掉鞋子,揉著小腿,想到她的腳傷不算完全痊愈,雖然拆了石膏可以自由行動,但要完全復原,還需要一年時間。
醫生說她必須慢慢適應步調,慢慢康復,才能回到正常生活。
但是她一回日本便不停的奔波,公司、展場,又因為他臨時決定參展,她得去解決場地的問題,再加上空運來參展的作品,必須一件件盯著,忙得讓人分身乏術。
「如果你一出院我就讓你回日本,你鐵定不會乖乖休息。」唐謙一走向她,采高跪姿在她面前跪下,將她的腳放在他大腿上,為她按摩小腿。「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至今他仍不後悔當初的土匪行徑。
她腳才剛好就馬上凌虐自己,讓他非常不舍,雖然理解她工作欲旺盛,但又不能不念幾句。
「累了就休息,大家都知道你腳傷剛痊愈,會願意幫你的。」
「那不是偷懶的借口,每一件作品都是配合展覽特別制作,必須小心,不能辜負藝術家們的美意。好了好了,不要再幫我了,要是被人看見不好。」雖然很享受他的按摩,但這里是休息室,隨時都可能會有人進來,還是小心為上,並提防隔牆有耳。
謙一的經紀人並未一同前來,他被留在九份照顧女乃女乃,謙一說這麼重要的事情,不想假手他人,除了信任的經紀人之外,也請阿生和廟祝師父幫忙看照年邁的女乃女乃。
他的經紀人不在身邊,步薇琳自覺有責任必須為他著想,無論是身為公關還是他的女友,除了關照他在日本的一切外,也得小心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扶著他的肩膀穿上高跟鞋,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你給我坐下來,我沒準你走。」唐謙一直接把她壓在沙發上,逼她坐下,繼續握著她的腳擺在自己大腿上,姿勢很難看,但很親密的幫她按摩。
「要是被人看見怎麼辦?」即使兩人已有親密關系,步薇琳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看就看,我怕別人知道嗎?」唐謙一才懶得理會她的小心謹慎,戀愛而已,又不是殺人放火,干嘛偷偷模模跟做賊似的?
這樣的唐謙一讓步薇琳心又融了,也就不再阻止他,干脆閑聊,享受一下他的溫柔體貼。
「展期中只有第一天和最後一天的拍賣會需要你露面,制造一下話題性,說明創作原理……對了,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做了那套陶器?」
唐謙一雖然是臨時參與,但送來參展的東西可不是臨時做出來的,當作品空運到的那一天,開箱時,她看得呆掉。
那是以她當初給他的企劃為主題,全新制作的一組陶器,取名為「起程」,一個大圓盤上有五份碗盤,每一個深淺、大小都不一樣,看得出來哪一個是爸爸、媽媽以及小孩,小孩還有分,哪一個正在發育中,哪一個是男孩,哪一個是女孩。
釉色主調是淺綠,分開看釉色很相似,合在一起看才發現深淺不一,但是色調融合,明顯是一家人。
而每一個碗繪上不同的花草植物,代表作品的性格,比如最大的那個碗畫的就是松樹。很有趣的作品,讓人會心一笑。
「你不是拒絕我了嗎?」她還以為他沒興趣,怎知他竟偷偷做。
「唔,當時呢,沒興趣參展是一回事,但被你挑起的制作靈感,又是另外一回事。」唐謙一承認他嘴里說不要,但他的雙手出賣了他。
「如果你沒決定參展,那不是很可惜嗎?」欣喜他接納自己的靈感,她喜歡這個意外驚喜。
「當我制作這套陶器時,本就沒打算參展,也沒打算出售。」他站起身,淡淡地回答。
「那未免太可惜了……」步薇琳想到那組漂亮的陶藝,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除了她的建議被采納感到愉悅之外,還有一點別的因素。
怎麼說呢?一種——只有她能挖掘他不同面貌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給你。」簡單兩個字,道出他對那套陶器的去向一開始就有了決定。「我本來就打算送給你。」
他還記得當時,他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去捏塑這組陶器——
愧疚、歉意以及心疼,她的身影在腦中揮之不去,讓他傾盡溫柔的對待手里的陶土,揉出簡單溫暖的線條,就像是她。
調和多次的釉藥,總算找出她在他心中的顏色。
步薇琳望著他的眼,從中看見他凝望自己的溫柔,她忽然發現,她不是自覺自己與眾不同,而是他對她的舉動讓她與眾不同。
「那你虧大了。」她故意露出那種佔了便宜的笑容。「你知道有人開價多少要買那組陶器嗎?兩百萬日幣耶!太好了,我可以買最新出的Jimmychoo高跟鞋!一口氣買十雙。」
唐謙一並沒有生氣,明白她話中的玩笑意味,莫可奈何地嘆息,伸手觸踫她的臉。「薇琳……」
「嗯?」
「你以為用這個話題就可以轉移重點?你的腳不算完全好……」
「噢,我要忙了,你在這里稍微休息一下,今天剛開幕,很多事情要處理。」被識破了,步薇琳心想著快逃吧。
「同樣的話要我再說一次嗎?我沒準你走!」唐謙一不由分說,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身旁的空位一拉。「高跟鞋月兌掉,我幫你按摩。」
「不要啦——」
這時,僅有兩人的休息室,來了個不速之客。
「小步,原來你在這里。」
能夠來到這個特別休息室的人,除了參與展覽的藝術家之外,就是贊助方的高層人士了。
不速之客身著筆挺西裝,一手瀟灑地插在褲袋里,走路的姿態像是伸展台上的模特兒。
步薇琳立刻跳起來,撫平裙上的皺褶,心想著剛剛她那麼丑的姿勢,被村上行看去多少?有沒有春光外泄?
「村上先生,歡迎。」唐謙一特地出聲,讓這家伙搞清楚他也在這里。「想不到您對藝術有興趣。」挖苦的意味很明顯。
在這麼緊繃的情況下,步薇琳的目光無法違背她的心,不自覺帶著信賴、依戀和溫柔的望向唐謙一,身體下意識地往他身旁靠攏,完全無視一旁的村上行。
她的選擇不言而明,而這個選擇讓心高氣傲的村上行完全不能接受。
「不打擾唐先生寶貴的休息時間,小步——」他語氣親昵地喊著步薇琳,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用眼神暗示——跟我走。
「不送。」唐謙一也不跟他客氣,直接趕人,還當著他的面,執起步薇琳的手,親昵的十指交握。
而步薇琳並沒有拒絕,裝作听不懂村上行的暗示。
走,還是留?
村上行選擇留下了戰斗。
「唐先生,我突然覺得,我們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他突然改變態度,笑得和善。
唐謙一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
「我們有非常相似的品味。」村上行意有所指的掃了眼步薇琳,臉上笑意很深。「或許針對藝術方面也可以討論一下。」
步薇琳為村上行這種暗諷的舉止,氣得發抖,冷凝著俏臉正要怒斥他不要臉,卻被唐謙一搶先了一步。
「是嗎?我這人孤芳自賞,品味奇高,您應該是誤會了,我不是膚淺之人。」一句明諷帶貶的話語,處處針對村上行。
村上行怎會听不出他的諷刺?明指他膚淺!
說再多也是自取其辱,他氣得拂袖離去。
「激怒他了。」唐謙一的神情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反而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