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就冷靜,一想,被送走的是那個女人,自己則被帶到他房間,他的選擇一清二楚,剛才私人領域被侵犯的不滿,立刻煙消雲散。
「說,你跟那女人什麼關系?」嬌嗔的口吻。「怎麼招惹上的?」
康宇誠松了一口氣。「謝天謝地,你總算恢復正常了。」
拉著她坐到自己腿上,抱住她的腰——他剛才還真怕她就這麼走了,他一顆心七上八下。怕知道她長相的梅兒日後會找她麻煩,更怕她走了就不會回到他身邊。
他怎麼能失去她?他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初戀,甜得令他無法想像身邊的人不是她、別的女人取代她位置的日子。
落荒而逃一次就夠了,還有第二次?「天譴」得還不夠嗎?
才想到天譴,她的高跟鞋又踩在他腳上了,唉,這個女人哦……
「我沒有去招惹梅兒,是她自己……我招誰惹誰了真是?」他真是怨嘆自己禍從天降。「我躲她四年了……」
他緩緩解釋,梅兒和他之間的仇、怨——對他來說沒有恩、情,他不覺得自己需要對她瘋狂愛慕自己的行為負責。
因為他什麼也沒做!
「她是我在加拿大工作的時候,接頭的客戶。」小他一歲,貌美、家世優、能力強的富家千金。「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愛上我,莫名其妙的緊迫盯人,還以我女友自居,仇視任何一個跟我接觸的女性,原本我不以為意,但她卻越來越夸張。」
梅兒開始跟蹤他,尾隨他回家,入侵他的住處,偷他房里的東西,到了後來,她出現了攻擊性行為——威脅、恐嚇任何一個與他有關系的女人。
「那時候我的女……咳。」都這時候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用點點點帶過當時深入交往的女友。
「車子不是突然爆胎,就是玻璃被打破偷走里頭的東西,她用這樣的方式,威脅她們離開我,最後讓我受不了的,是她殺了其中一個朋友的狗……」那令他忍無可忍,所以報警,對梅兒申請禁止令,不許她靠近他一百碼距離。
但她無視禁止令,依舊不斷的騷擾他,不斷的跟蹤他、破壞他的生活,他為此決定離開搬到溫哥華。
還以為回台灣後不會再看見她,可以躲過這個麻煩,沒想到她又突然冒出來!惡夢並沒有消失。
「她有病!她一直幻想我跟她在一起,甚至自己訂好了婚期,我真不懂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我跟她除了那次公事上的交集之外,根本沒有踫頭的機會。」
「愛戀妄想癥。」楊雅築消化完他告訴她的,吐了一口氣,想不到真有這樣的病,而且身邊的人還受到這種病人的迫害。
愛戀妄想癥是浪漫的說法,簡單而粗鄙的說,就是狂、花痴。
比較常听見的例子是影視紅星被瘋狂粉絲追求,像是先前引起軒然大波的大陸女子讓父親賣腎賣血,讓她見心儀偶像一面的案例。
典型的愛戀妄想癥病例,即使有強而有力的反證,也無法感動其堅定的信念。
梅兒認為他們交往,那他們就是在交往,盡避證據展現在眼前,宇誠不愛她,根本就沒跟她交往,他有別人,她仍陷進自己的妄想世界里,任何一個接近他的女人都是狐狸精。
自稱是他未婚妻,對她來說很理所當然。
「咦,有一個不自然的現象……」就是梅兒怎麼會被崔煥新、崔煥然說服離開?她不是應該堅持己見的留在「未婚夫」家嗎?「也許,她只是想弄假成真。」楊雅築不禁陰謀論的猜想,梅兒是個演技高超的人……
「你說,她是你的客戶?事業有成、家境優渥?」
「對……」她瞪著他。「給我從實招來!你是怎麼接待人家的?接待到她愛上你?」愛到這麼瘋狂沒有理智,還真少見。
「我接待客戶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讓對方覺得壓力,我要客戶是心甘情願的與我談生意。」康宇誠訴說這些年來做事的方式,如何面對客戶。
明明就是要掏出對方口袋里的錢,但他不疾不徐,慢慢來,溫和幽默的和客戶從朋友做起。
「你一直都是這樣,有什麼了不起的?」楊雅築從以前就知道,他是具有這種奇特魅力的人,很容易讓人感到溫暖,忍不住想對他撒嬌任性——用小小的任性,換來他的疼惜輕哄。
所以她在他面前會小女人。
否則她耶,楊雅築耶,怎麼可能為了屈屈幾個便當就臣服?何況十六歲時正是對外貌在意的年紀,那時候她越和他相處,越習慣他的體貼包容,她就非常擔心有天會有人發現他的好而跟她搶——原本她也只是想要有個輕松相處的飯友,只是想當朋友,誰知道自己會把心賠進去?
可以理解梅兒對他傾心的原因,當一個條件極優的女孩,受夠了那些強勢侵略的男人追求,對任何一個有接近企圖的男人,防備婉拒,生怕自己給人錯誤暗示的訊息。
但當一個溫和沒有威脅性的男人,出現在身邊,溫柔、包容,誠心誠意的夸獎你工作優越、你的努力令他刮目相看,要你不要太累了——而不是夸你的外貌有多美麗,然後趁機偷吃豆腐。
「所以我才不懂,我根本什麼也沒做,她就這樣纏上我,我也很煩惱!我罵過她,甚至報警申請禁止令,可就是拿她沒辦法,我現在反而擔心你的安危……老天,真不知道她又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她有回開車追撞我和……」前女友的代號又出現了。「差一點發生車禍。」
思及在加拿大的日子,他真的很擔心,覺得嬌弱的她,會有生命危險。越是他在意想保護的人,梅兒攻擊的舉動越是瘋狂,像是希望對方消失了,她就能取而代之。
「還都不是因為你……」楊雅築不免含怨的瞪著他,從頭到腳,把他看仔細後又怨恨的給他肯定的指控,「都是你!」
「我?」他哪里錯了啊?他是受害者耶,飽受騷擾驚嚇的人是誰啊?
「只不過瘦了點、有自信了一點,那些女人是怎樣?眼楮就睜大了啊!」想他以前胖胖的多好,都沒人理他,她也不用煩惱要趕走小妖精。
現在,不只是金發大胸脯八爪女要防,連台灣年輕可愛的小美眉,也是她得消滅的對象。
「康宇誠,我規定你從今天開始不準偷偷運動,吃完宵夜就給我睡覺!我要你增肥二十公斤。」
「你瘋啦?」康宇誠真被她跳Tone的反應搞到傻眼。「把我養成豬很有趣嗎?」
「我不管!」她失去優雅端莊的形象,成了任性的小女人。「你的好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嘛!是我先發現的耶!」
你的好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這一句話造成的沖擊,讓他感動得無法言語。
什麼聲音都听不見了,什麼都看不到了,他眼中只有一個叫楊雅築的女人。
他的好她一個人知道就夠了,她不在乎他再度變胖,成為以前那個丑丑、不起眼、人見人厭的康宇誠。
他心里有一個空間,任何一任女友想進入卻不得而入,她們先後離開了他。
交往是她們提的,分手也是她們提的,她們總說,感受不到他對自己的愛,他的心中,有個不容人靠近的角落。
那個角落,那個私密空間,如今被她直率的一句話撞出一道裂縫。
楊雅築這個人的印象、聲音、一顰一笑……隨著裂縫鑽了進去,在那空間里,洗滌過去那段晦澀青春的傷痛。
她不在乎,她從認識他康宇誠那天起,他就不是好看的樣子,她這句話令他相信,不論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不會在意,她要的只是康宇誠皮下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