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翎的依賴,是你縱容出來的啊。」谷烈打擾惡魔的遙想當年,用指責和不屑的語氣嗤了一聲。
Zepar紫眸瞪著他,臉色陰郁。媽的,他討厭這家伙,死都不把女兒交給他!
「身為‘雷蒙蓋頓’家族族長,我要什麼有什麼。」惡魔被氣得失去理智,不再跟他演戲,「可我卻沒辦法當父親,無法收養她們只因我年紀不夠!為了收養她們,不讓她們的酒鬼爸爸找上門,更為了避免日後讓人查到她們的底細,我費了多少心力?!」
「我甚至為了跟她們溝通而去學中文,只因為她們不相信我,不肯學捷克語、德語,這該死的中文!」
比烈內心對他致上同情之意,對外國人來說,中文是世界上最難的語言,盡避「雷蒙蓋頓」的族長從小就被訓練學會多國語言,可一筆一畫的學中文,仍是很痛苦的。
可說中文該死的Zepar,現在卻用中文跟他吵架……
「小寶貝怕生,只肯讓姊姊們抱,只肯跟姊姊們一起睡,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才讓小寶貝相信我,喊我小爸,就算她姊姊們去上學不在,她也不會哭得呼天搶地嗎?」
比烈聳肩。
「兩年……我花了兩年才得到小寶貝全心全意的信任,而你花了多久時間?四個月?」
「三個月。」谷烈更正,「這只表示我比你有辦法,而且,小翎愛我比愛你多。」這種挑釁,夠他火大了吧?
沒錯,他成功的使惡魔怒火狂燒了。
他根本沒看見Zepar是怎麼移動的,待他回神,只見一把銳利的刀抵在自己喉頭——就是Zepar那把用來剖開豬心的刀。
「小寶貝是我最疼愛的女兒。」Zepar沉聲警告,「她待在我身邊的時間最長,我對她的疼愛也最多,Hunter,你休想搶走我的女兒,沒有我的同意,你休想帶她踏出‘雷蒙蓋頓’家族的土地一步!」
比烈心中一凜。這男人對女兒的佔有欲這麼旺盛,讓他聯想到刁難女婿的丈人。
只不過Zepar的手段比一般人激烈很多,這把抵在脖子上的刀可是玩真的!
「Zepar,你不能留她一輩子,她早晚要嫁人的。」他可是有打算要和小翎結婚呢。
「我能,我又不是養不起?」Zepar反應很激烈的反駁。
「你根本就是嚴重的戀女兒情結。」谷烈指控。
「女兒是上帝送給我最好的禮物。」Zepar獰笑,「你給我小心點,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你不是已經生氣了嗎?變態老爸——」谷烈跟他完全無法溝通。跟這個人講道理是說不通的!
從Zepar手中搶走他視若珍寶的女兒,是這世界最難辦到的事吧?目前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十章
有一件事情,劭翎一直記掛在心上。
算了算時間,谷爺爺過世也有四個月了,從得知爺爺死訊的那一刻,她就哭了,哭得柔腸寸斷,傷心欲絕。
但是谷烈沒有,不知該說他堅強,還是故作勇敢?
明明握著她的手,力道那麼強勁,強得她的手都痛了,卻仍一聲不吭。
于是,她決定為他做一件事。
「起床——」穿著一身輕便的運動服,劭翎來到谷烈住的別墅——當然是瞞著她小爸偷溜來的。
她爬上他所睡的大床,躺在他身邊大喊,「起床,太陽曬嘍。」
「不要吵。」谷烈翻身繼續睡。前一晚被那惡魔纏到了半夜,他又因為時差難以調適,現在正在補眠。
「不行不行,給我起來!」劭翎直接跨坐在他腰上,逼他起床,「快點起來!陪我去野餐。」
「噢——寶貝。」她這種叫人起床的方式,實在是太銷魂了,他立刻清醒,「你可以再坐下去一點。」
劭翎小臉通紅,拍打他的臉。「給我起來,討厭鬼!」然後迅速下床,怕他反撲壓倒自己,壞了她精心安排的一切。
「是……」他醒了,沉睡的也醒了。唉,可她顯然沒興趣,真可惜。
比烈只好下床梳洗,換了一身輕便的運動服出來。
「野餐?你不怕你那惡魔小爸沖出來阻止?」
「所以要速戰速決。」她小臉布滿堅決,「走吧!」
走出別墅,在門口看見一輛紅色法拉利,谷烈沉默了。
「這是?」
「我的車。」她戴上墨鏡,朝他甜甜一笑。「上車吧。」
「那個可惡的……」死惡魔、臭惡魔,給他一匹馬,給女兒一輛法拉利,很好!
比烈悻悻然坐上車子,任憑她發揮高超的開車技術,駛向一片青青草原。
這片一望無際的草坪,在離他別墅半小時車程的山頂,可俯瞰美麗壯觀的「雷蒙蓋頓」小鎮。
「這里空氣真新鮮,來野餐也不錯,你準備了什麼吃的?」他看著山下的景色,心情愉悅的轉頭。
不意卻看見她拿著一顆氣球走來,手上哪有什麼吃的,他不禁在心中打了個突。
「對不起,我騙你的。」劭翎向他懺悔,「騙你出來不是要野餐,是想要你……面對悲傷。」
「面對悲傷?」谷烈暗自好笑,「什麼悲傷?」
「爺爺過世時,你沒有哭……」她小心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仍是笑容未變,「這不像你。」
「一定要哭出來才能表現悲傷嗎?」他豎起尖刺,保護自己。
「可是你明明就很想哭。」劭翎才不理會他的逞強,直接戳破他,「男人的面子,實在是……喏,拿去。」她把氣球的線塞給他。
「給我氣球做什麼?又不能吃。」谷烈盡可能的搞笑,他不想面對那麼傷心的回憶。
「二姊以前常常來這里放氣球——是小爸教的。」她朝他微笑,「二姊跟動物的感情很好,她可以听見我們听不見的聲音,可惜大自然是很殘酷的,很多小生命從她手中逝去,她經常為此難過。小爸就告訴二姊,她必須學會放手,面對悲傷——」
「那跟氣球有什麼關系?」他動了動手中的白色氣球,越想越覺得好笑。
「二姊會把氣球當成那些小動物,和它說話,然後就會放手讓氣球升天。」就像是氣球帶走了悲傷。「你一定有很多話要跟爺爺說,那些來不及說的話,你就對氣球說吧,說完就放手,我不會偷看的。」她說完就轉過身去。
比烈沉默不語。他應該嗤之以鼻,那是惡魔騙小孩的把戲,可他為什麼無法放手?為什麼眼眶浮出了淚水?
半晌,他終于說話了,「我後悔,如果我早點回來,也許不會讓爺爺消極的不接受治療。」
「嗯。」劭翎輕應。
「我爸過世得早,爺爺之于我,就像父親。」
「嗯哼。」
「我來不及告訴他我有多愛他。」男兒淚,滴落在白色氣球上,「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面,來不及說再見……」
劭翎轉過頭,看著背向她的谷烈,雙肩壓抑的抖動。她情不自禁的上前,從他背後抱住他,給予無聲的安慰。
他終于得以宣泄自己心中的悲傷,爺爺過世後四個月,頭一回允許自己哭出來,不再故作堅強。
最後,他放手,讓氣球緩緩升空,期許那顆氣球,將他的話帶給在天堂的爺爺。
「還是輸給你了,可惡的老頭!」他朝飛向藍天的氣球吶喊。
回頭,帶著淚眼對劭翎說︰「謝謝。」然後抱緊她,在她耳邊輕聲道︰「看到我這麼脆弱的一面,你要負責,小妞。」
劭翎如釋重負,輕笑道︰「好,你乖,我會負責的。」
躲在樹林後頭,以望遠鏡偷窺的惡魔,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