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畢,她起身過去挪開大圓桌,這樣就空出一塊空間了。
南宮靖注視著她,問道︰「你要做什麼?」
「練拳法呀。」趙清兒扎緊褲管,擺出架勢,「好久都沒練了,以前我每晚必定練一遍的。」說完,她便凝神靜心,提氣施展拳法,打出「六合擎天」的第一式。
南宮靖看了之後,便問︰「你是‘六合門’的弟子呀?」
正欲打出第二式的趙清兒聞言,陡然心驚不已,立刻停手收招。他竟然只憑一式拳法就可看出她的師承為何派,不禁驚問︰「你怎麼知道的?」
南宮靖露出個高深莫測的微笑。「只要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我都識得他們的武功招式。」
趙清兒好訝異!他明明就說過不會武功,但怎麼又識得各派的武學呢?開始覺得他有那麼一點點神秘的感覺了,可是又一直探問不出他的來歷,思罷不覺嘆了口氣。「其實我和你一樣,我和爹親都只是‘六合門’中旁支中的旁支,所以武功頂多也只是比所謂的三腳貓好一些而已。」
哪知,南宮靖卻一點頭接口說︰「說得沒錯,‘六合門’在江湖武林中也剛好稱得上有頭有臉而已。」
趙清兒沒想到他不但沒有安慰,反而還批評起她的師承,氣得惱羞成怒,口不擇言地回諷︰「那你家的‘迷霧谷’又算什麼?我看除了仙霞嶺的山樵、獵戶外,根本沒人知道你們屬哪棵蔥。」
南宮靖先是一楞,接著便開懷大笑了起來,「對,你說得沒錯,江湖上的確沒人知道我們‘迷霧谷’是哪棵蔥。」
他的笑法和語氣一點都不像是自嘲,反倒像是笑她孤陋寡聞,氣得趙清兒忍不住使起姑娘家的小性子,氣沖沖地把圓桌搬回原位,「我不練了!要睡覺了,你也趕快來睡吧。」
南宮靖斂起笑聲,弄不懂她究竟在生什麼氣,不過她既然說想睡覺,那就睡吧。
他合上書冊貼身藏好,起身過去閂上房門,接著從懷里掏出個東西,轉首看看位置,就開始掛了起來。
趙清兒抖開被子,將枕頭擺放適當位置,回頭想招呼他之時,卻看見他好像在掛東西,可是又看不見有什麼東西,乍看之下頗像腦子不正常的人比手劃腳一般。
「你在做什麼?」
「設機關。」
「什麼機關?」
「讓闖入者一進來就無法活著走出去的機關。」
趙清兒不覺秀眉微皺,走上前近看,只見一條似蛛絲般的細線在燈火下閃爍著微微的銀光,不覺奇聲問︰「這是什麼?」
「天蠶絲。」
趙清兒不由驚咦一聲。依稀記得爹親在世之時,對她講述些江湖奇聞時,就曾提過「天蠶絲」之名,描述其絲之細宛如蛛絲,但其韌性之堅堪比鋼,遂忍不住伸手輕觸,果然能感受到一股堅韌的反彈之力。
南宮靖在門前和窗邊綁好天蠶絲之後,從懷中掏出兩管約莫拇指粗的黑色管子。
趙清兒見了就問︰「那是什麼?」
「三步追魂針。」
听起來有那麼一點點危險的感覺,趙清兒秀眉一皺。「里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南宮靖未答,手指在管子底端一按,五根藍湛湛又細又長的針,從管頭探了出來,「只要被這針射中,保證走不出三步。」末了還加問一句︰「你要不要先試試看?不過我沒帶解藥出來。」
開……開玩笑!她有幾條命拿來試這玩意呀。趙清兒不自覺後退一大步,連迭搖頭,「不……不用了,我相信它就是這麼的厲害。」
南宮靖看著她又說︰「雖然我沒帶解藥,不過你剛剛服下的解毒丹,大概可解它一半的毒性,再來你只要忍受一個時辰萬針扎心的痛苦就行了。」
瞧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趙清兒卻覺心口隱隱作痛了起來,而同時也有種意外的體認︰這家伙看似良善無害,但事實上卻是危險得很,猜不準他身上還藏有多少可怕得足以要人命的東西。
南宮靖把黑色管子分別放好,走向床邊準備就寢,回頭看見她還站在桌邊發呆,遂招呼道︰「你不是要睡覺了?」
趙清兒回神看著那黑色的管子,慢慢地朝床邊走來,總感覺那毒針似虎視眈眈地對準著她。
「喂,如果明早店小二闖了進來,該怎麼辦?」
「所以你要早一點醒來,好叫醒我起來收起機關。」
南宮靖轉身去將油燈捻小些,返身回來見她猶佇立床邊,不禁問道︰「你不是要睡覺了,怎麼不上床?」
「你睡里面,當然要讓你先上床啊。」
「為什麼?在谷中的時候,不都是你睡里面嗎?」
「出門在外不一樣,雖然我的武功很三腳貓,但好歹也比你反應機靈,萬一要是有人闖進來……」
「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南宮靖語氣突然轉為強硬︰「我叫你睡里面就快點給我上去,听見沒?」
雖然他的語氣和表情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但隱隱之中卻有種教人不由心生畏懼的凜然,趙清兒只好乖乖听話,月兌了鞋上床,在內側躺下睡好。
南宮靖動手解開床帳的系繩,邊叨念著︰「每晚睡覺都會滾來滾去的人,要不是有我擋著,你老早就滾到床底下去了,要是睡迷糊了爬起來往門那邊走去,肯定會挨毒針的,雖然你已不用擔心會被毒死,但那萬針扎心的痛苦,會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
原來要她睡里頭,和嗦這一長串,是因為擔心她睡迷糊了會誤觸機關而挨毒針,趙清兒不覺芳心暗喜,語帶撒嬌地說︰「你亂說,人家那有滾來滾去!」
南宮靖上床躺下睡好。「還說沒有!每早醒來都發現你滾到我身邊緊挨著。」
「這……」趙清兒不覺俏臉染酡,輕咬下唇,怎能道明睡夢中,總會不由自主靠上去汲取散發自他身上的溫暖。
南宮靖見她說不出辯駁的話,就說︰「我沒說錯吧?」
「好啦、好啦,算你沒說錯啦!」趙清兒眼眸一轉,暗生一個大膽的想法,挪身過去緊挨著他身畔。「這樣好了,我先滾到你身邊讓你擋著,可以嗎?」
「這樣當然最好。」南宮靖伸手拉來被子替她蓋好,仍忍不住再次叮嚀︰「不要半夜爬起來溜下床哦,很危險的。」
「知道了。」
他的關心和叮嚀讓趙清兒心里好樂,傾頭過去輕輕靠著他的肩,閉上眼,嘴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意。
南宮靖偏頭看她一眼,心中竟有一絲奇妙的感覺,但這奇妙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他完全無法理解。
約莫一刻鐘,原本已入睡的趙清兒偷偷地睜開眼楮,確定他已入睡,便悄悄爬起俯凝著他漂亮的臉龐;雖然弄不清楚不曾對她有過一絲一毫逾越行為的他,是因為謹守君子之禮不欺暗室,還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抑或因出門在外不想造成她的困擾,但對她的關心和呵護,仍讓她心里感到甜蜜與暖意。
凝看著,趙清兒情不自禁低頭在他唇上輕輕印上一個吻,懷著對他一點點的愛意,輕偎在他身畔安然入睡。
百花樓里,鶯燕嗲聲嬌語,脂粉氣息和醇酒的芬芳,混合成一種令所有男人都為之迷醉的醺然。
老鴇領著數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門口招呼前來尋花問柳的男客。
門前,兩個錦衣少年仰看著那寫著斗大字體「百花樓」的牌匾。好一會,左邊略高的少年點點頭,兩人便相偕走了進來。兩人都是少見的翩翩少年,尤其是眉心有顆紅痣的白衣少年,更是舉世罕見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