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坦承反而讓祁琳感到內疚,遂輕輕抬起她的臉龐,低頭吻去那掛在雙頰的淚珠,最後印上她的唇。
練衣紅垂下眼簾,陶醉在那溫柔無聲的安慰里。
膠合的雙唇分開後,練衣紅才想起他的傷,遂抬手去撫觸那腫包。"痛不痛?"
祁琳被她這麼一模,痛得眉眼全擠成了一團,只差沒痛呼出聲。
"很痛嗎?"練衣紅慌不迭地縮回手,扶著他往睡房走去。"快回房睡下,我立刻幫你涂藥。"
祁琳在床上半倚半躺著,不覺暗嘆著︰唉——這皮肉之痛,大概就是謊話連篇的代價吧。當練衣紅幫他涂上藥膏後,一陣冰涼才略略紓解了疼痛感-
會兒,房門外傳來一個陌生但頗為嬌脆的嗓音。"寨主,我們給姑爺送湯藥來了。"
練衣紅聞聲回頭,就看站在門外的竟是宓嬸嬸的貼身侍婢翠玉和桃若,不覺奇道︰"你們?"
兩婢走了進來,桃若將托盤上的湯藥置放在桌上,笑答︰"是二爺要我們過來幫忙幾天的。"
練衣紅听了便了然二叔的用意,只是點了點頭,端起湯藥便坐到床緣,舀了匙湯藥略略吹涼,送至相公唇邊。"小心喝,有點燙喱。"
祁琳本想自己來就好,卻也不忍拒絕妻子的好意,只好讓她喂食湯藥了。
垂手站在一旁的桃若和翠玉,四只眼楮直勾勾地盯著祁琳。
雖然此時他的額頭腫了個大包,但依然無損他那絕世姿容。剛才,老爺要她們過來頂替金蓮和銀荷時,兩人高興得差點要歡呼起來,因為她們老早就想多看姑爺那絕世美男幾眼,如今有這大飽眼福的機會,她們哪能白白放過,即使寨主隨時都有可能恐怖地發狂起來,她們也無所謂了。
這件事之後,金蓮和銀荷對祁琳是心悅誠服,當然也沒那個膽再敢心存懷疑。
第七章
天幕暗沉沉的,雨仍淅瀝瀝地下著,不過雨勢已明顯轉小,遠方天空更露出了天青色,顯示這場大雨即將止歇。
祁琳負手佇立二樓小廳外的懸廊上。這場大雨接連下了十多天,使得戶外的活動全部暫停,大部份的人只能躲在屋里,趁此機會好好歇息幾天。
十多天的大雨造成山洪爆發,河水泛濫成災,黑風山寨地處高處,自然毋需擔心水患的問題。但這幾天以來,練衣紅親自率領手下馳援山下各村莊,協助村民們免遭洪水的肆虐,由此看來,黑風寨對于"敦親睦鄰"的工作頗為用心。
祁琳仰望烏雲漸開的天際,只希望這場大雨就此結束。
此時,樓下傳來練衣紅的喚聲︰"相公,幫我拿一套衣服下來,我全身都濕透了。"
祁琳只得回身應答。"好。"話落,回睡房取套衣服送至樓下給妻子。
練衣紅在客房換過衣服,就在小花廳與數日不見的相公喝杯熱茶,暖和身子。
祁琳見她精神不錯,但仍掩不住眸中的疲憊,遂問︰"山下的村民都平安嗎?"
練衣紅點頭。"大致上都平安,只有幾個人在搶救家當時受了點傷。大概再過兩天他們就可以回家了,到時候再派幾個人去幫忙就好。"
祁琳啜口熱茶。"你不再去幫忙了嗎?"
"不去了。"練衣紅突然秀眉高揚,恨聲說︰"要不是看在當鄰居那麼久,又有那麼一點關系的分上,我一定趁著這次大水災把他們全踹進河里當個流水尸。"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婚姻生活,祁琳已能了解妻子是那種喜怒易形于色的個性,便笑問︰"他們做了什麼?"
"幾個臭小子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正好讓我听個正著。"練衣紅看了他一眼。"他們說我和你成親就像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祁琳听了不覺愣了愣,但旋即綻開抹自嘲的笑容。"像我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自然是……"
練衣紅卻截斷他的話。"他們說你是鮮花,我才是牛糞!"
祁琳頓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心念一轉,舒臂將她擁進懷里,柔聲說︰"我知道你不是啊!別當真了,他們只是說笑而已。這幾天辛苦你了,等會兒回房好好休息吧。"
他的柔情比那陳年醇酒更令人感到醺然。這幾天不在家的日子,她總對他牽腸掛肚的,想著他有沒有吃飽、穿暖?風疾雨大的夜里會不會害怕?回來之後,見他好端端地,一顆懸宕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練衣紅仰首看著他,輕問︰"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
祁琳對她綻開溫柔的微笑。"當然想啊,天天都想。"說完在她唇上輕輕一啄。
練衣紅露出滿意的笑容,但旋即忍不住打個呵欠。
祁琳見狀便說︰"你累了,還是回房好好休息吧。"
練衣紅真想在他溫暖的懷里多靠上一會兒,但腦中的瞌睡蟲卻愈來愈活躍,她只得不舍地離開相公溫暖的胸膛,回到二樓的睡房休息。
***
這日練衣紅站在懸廊邊,看著下方花園里那些在大雨過後,又接連被烈日曝曬數天,垂頭葉枯的樹木。轉首看著整日埋首于書堆中的相公,不覺暗想自成親以來,他未曾踏出過雙月樓一步,再這樣下去,她憂心相公會悶出病來。望著漸慚西偏的火球,現在出去走走正是時候。
于是,她便從相通的懸廊走至書齋外。"相公。"
祁琳听見喚聲便把視線從書本上移開,抬頭看向她。"什麼事?"
"我們騎馬出去走走吧,我帶你去看看附近的風景。"練衣紅笑說。
祁琳略略思忖便合上書本。"也好。"
一黑一白兩匹神駿非凡的神駒並肩漫步于山寨的道路上,馬上的一對年輕男女宛如金童玉女下凡般神采照人,所經之處,不論與之錯身而過、還是正在田里忙碌的人們,全不由自主放下工作投以注視。
"那就是咱們的姑爺嗎?我今天第一次看到,果真如傳聞般英俊呢。"
"是啊,好像潘安再世呢。"
祁琳高坐馬上,望著一整山未成熟或來不及采收的蔬果,在連日大雨的沖淋之後,又接連數天被強日曝曬,都已開始枯萎、腐爛,寨民們把尚可食用的采收起來,其余的則鋤進泥土中,成為下次播種時的肥分。
祁琳看見連雜木林邊、十分貧脊又全是石于的土地,亦種植著耐貧脊又耐旱的作物時,不覺就問︰"山寨是不是已無法自給自足了?"
這一針見血的話,讓練衣紅吃驚不已,因為她從未把山寨里的情況詳盡對他告知。
練衣紅輕嘆口氣,望向那連綿的屋舍。
"的確是這樣沒錯。我祖父少年時因為家鄉連年大旱無法生活,才和鄉民來到這里結廬定居,又無意中在這附近的山洞中拾獲一本刀譜和一把虎頭金刀,就此練成了一套絕世刀法。但這里當初只是荒山野林,實在無以維生,所以才集結鄉民以打劫旅人財物維生。
"後來祖父靠著那套刀法逐漸闖出了名號,開始有人慕名前來討教武功,煩不勝煩的祖父則趁此訂出比武一次要一百兩的規則,幾年下來也替山寨賺了點生活的銀子。後來山林逐漸開發,又有不少武林人物投靠過來,祖父被推舉為寨主後,也訂出只宰不肖肥羊的鐵律。
"幾十年下來,人口一年比一年多,我父親在世時已為此而大傷腦筋,後來決定和山下的村莊通婚,把山寨里的姑娘往外嫁,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