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鈐……鈐……」一陣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好夢方酣的丘舜翔,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到外頭的客廳接電話。
「喂,你好,趙媽媽呀,有什麼事……什麼?!我家院子失火了?!好好好,謝謝您,謝謝!」
邱舜翔的濃濃睡意在听清楚好心鄰居的告知內容時瞬間被趕跑了,掛了電話急忙過去打開大門,只見外頭濃煙彌漫,他忙返身去叫醒妹妹和雙親。
「逸萍!快起來,外面失火了!爸、媽,你們快起來呀,院子失火了!」
一家四口在半睡半醒之間,匆匆忙忙地奔出屋子,只見院子里白煙彌漫,搞不清究竟哪里是起火點。
這時,風向改變,一陣晨風將白煙吹向另一邊,四人這才看見濃煙的源頭就在廚房的後方,小木屋的方向。
四人相視一眼,便前往一探究竟,邱逸萍邊走邊說︰「那不是防火建材嗎?難道宗霖表哥和建商勾結,騙取普通建材和防火建材之間的高額差價?若是如此,等他從歐洲游學回來,我一定不饒他。」
當四人到達起火點一看,個個都傻了眼!
梅映雪看見四人都已起床且一起到來,立刻慌亂地站起,解釋著說︰「你們都起來啦?對不起,因為這些柴不怎麼干燥,所以不容易點燃,不過只要再等一會就好了,我馬上去淘米煮稀飯——」
「等……等一下。」呂淑雯一眼就認出那些糊灶的白色卵石很眼熟,下意識朝她的寶貝鯉魚池看去,果然看見她親自堆砌的池圍邊已缺了一角,不由腦中一陣暈眩。「天哪!我的寶貝……」但旋即又喃喃語︰「沒事、沒事,魚應該還好好地活著,還活著……」
在同一時間,邱政銘也發現他最照顧的貓柳樹已成了禿枝,雖心疼已極,但看見梅映雪嬌顏煞白,一臉不知所措的神情,便不敢把心疼表現在臉上。
邱舜翔則拾起散落地上的幾頁A4紙張。
這……不是他最重要的研討會報告書嗎?轉眸瞄向那灶口的紙張灰燼,又睇了眼面色蒼白、神情驚慌的她,只得抿緊雙唇,暗暗自我安慰︰沒關系的,反正有存檔,再印就有了,只是上頭修改過的東西得再重新來一次就是了。怪不了人,誰教他要把報告書亂擺呢?
丘逸萍看見那架在灶上被燻得烏黑的陶銅時,本能地驚呼出聲——
「啊——我的暑假作業!」片刻卻又自我安慰︰「不要慌張,沒有破,只要洗一洗就干淨了。」
雖然丘政銘和丘舜翔沒有驚呼出聲,但心眼剔透的梅映雪怎會看不出父子兩人似在強忍心疼,她心知自己的一番好意已闖下了大禍,真不知該如何向四人道歉求原諒,因而急得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
這時,一陣陣高亢刺耳的笛嗚聲快速地由遠而近,最後在牆外停住,只見幾條人影迅速地翻牆進來,拉著一條長管子飛快地往這方向跑來。
「有人報案,說你們這里失火了,請問起火點在什——」
第一個拉著消防水管到達的消防人員,看見有幾個人站在濃煙前,便開口詢問,待看見真實的情況,下面的話只得倏然打住。
猶穿著睡衣的一家人,還在心疼所有重要對象遭毀的心情下,面對前來滅火的消防人員,卻只能露出無比尷尬的苦笑。
一向機靈的丘逸萍,抬手抓抓後腦的短發,面露尷尬的微笑說︰「呃,對不起,我們正在進行野炊,結果……情況好象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控了,呵呵……」
隨後趕來的消防人員不由彼此互視,一臉啼笑皆非。干了這麼久的打火急先鋒,也不是沒踫過烏龍事件,但就屬今天這件最為烏龍。
小隊長無奈地搖搖頭,上甫看看這奇怪的一家人,便好言規勸說︰「你們在自家的院子野炊並不是什麼壞事,不過還是請你們注意一下,免得造成鄰居的恐慌。」而且還是一大早……
「是、是,我們保證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實在非常地抱歉。」丘逸萍猛向消防人員道歉。
既然只是一場烏龍事件,消防人員便收隊走人了。
這時,四人才同時松了口氣,丘逸萍看著雙親和兄長。
「幸好沒有驚動那些好事的記者,否則一定成為頭條,晚報我們就可以看見斗大的新聞標題寫著︰法國某精品服飾台灣總代理公司董事長呂XX女士、某市立國民中學校長邱XX先生,某大學農業經濟學系講師邱XX,清晨家中失火,查明原因之後,原來只是烏龍記一場。哈哈……」末了還哈哈大笑兩聲。
她嘴巴說得輕松有趣,三人卻是捏了把冷汗,若真讓這烏龍事件上報,保證家中的電話會成天響個不停。
愧疚不已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梅映雪,含淚上前低聲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本來只是想為大家煮早飯的,可是廚房里找不到灶,我只好在外面做一個簡單的,沒想到卻……對不起……」
邱政銘和呂淑雯相視一眼,無奈一笑。邱政銘抬手輕撫她頭頂,慈愛地說︰「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是一番好意啊,別再自責了。」
邱逸萍接口說︰「是啊,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湮滅烏龍證據。」
于是,五個人便開始動手恢復原狀,當這一切只是黎明前一場不可思議的夢境。
早上,吃過早餐,丘逸萍在屋後的水龍頭下,用軟布沾洗潔劑,刷洗陶鍋上的燻煙。
一旁,梅映雪低著頭,依舊對一大清早惹的禍愧疚不已。
邱逸萍看她一眼。「你不要再自責了,我們都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是我們沒把生活習慣詳盡版知。」
雖然她這麼說,但梅映雪依然無法釋懷。
丘逸萍再睨她一眼,逕自把洗好的陶鍋放到一旁陰干,起身說︰「我現在要去我的工作室,你要不要一起來?」
梅映雪下意識朝客廳看了眼,雖想進去向丘舜翔道歉,卻又怕被他所討厭,意念運轉間,心想還是跟著丘逸萍似乎比較妥當,便起身跟著她往花園的另一頭走去。
丘逸萍領著她,穿過花園小徑,來到位于庭院較空曠處的一間木造小屋前,小屋用數根巨木樁墊高,門前有台階,屋前的廊下有盆開著數朵紫色蓮花的盆栽,清澈的水中可見數尾小魚在游動著。
梅映雪只覺得這盆栽美極了。
「那是我爸種的,為了怕病媒蚊在里頭繁殖,還特地放了幾只小魚進去吃孑孓。」
丘逸萍用鑰匙打開小屋的門,推開大門舉目所見都是動物花草、還有人像等等的雕刻品,個個栩栩如生,有的色彩璀璨亮麗、有的樸實無華,上前細看才知這些全是陶制品,可見其做工之精巧;架上還有好些呈磚紅色的素燒,另一旁置有電窯、手拉胚機和一張大型工作台,以及各式各樣的工具。
丘逸萍看著這間她最引以為傲的工作室。「這工作室是我老媽為我建造的,我常在想,我今生能生而為我母親的女兒,肯定是前三輩子修來的福氣;也或許是她從小在重男輕女的環境下長大,所以她不要她的女兒也受到不平等的待遇。」
邱逸萍轉身望向外頭佔地千坪的庭院、屋宇。「你覺得我家夠不夠大?」
梅映雪點頭。
「這全是我媽媽的,不管是房子、土地,包括那輛白色的賓土車,全是我媽媽的財產。」
梅映雪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印象中有財產的都是家里的「爺」字輩才對,女人的東西最值錢的大概只有首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