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婢一頓潑辣的責罵,讓杜子風俊顏緋紅,忙不迭低聲道歉。「是、是,這一切都是小生的不對。」
雖然杜子風已道了歉,但小婢仍得理不饒人地繼續開罵︰「瞧你也是一副人模人樣的,卻是這般莽撞如牛,可知我們家小姐可是千金之軀——不,是萬金之體,撞傷了你可賠不起的。」
「是、是,姑娘說得對,是小生失禮了,還望姑娘大人大量,多多海涵。」杜子風雖覺被一個小丫環如此惡言辱罵,實感顏面無光,但為息事寧人,也只能拼命地賠不是了。
「小安,別再罵了,這位公子都說不是故意的了。公子,這也不全是您的錯,請恕仙兒教婢無方,對您失禮了。」
低頭只顧道歉的杜子風,听見那猶如銀鈐般的悅耳嗓音,本能地抬頭朝前看去,只見眼前佇立的女子美艷極了!她美艷的臉龐光燦如花、嫣唇嬌艷欲滴,嫵媚、魅惑的異采來自她的雙瞳,熾熱極了、明媚極了。
杜子風像是著魔似的怔怔地注視著她。
少女嫣然一笑,瞳眸深處有一股無可言喻的、令人戰栗的風韻流露出來,是那麼地溫柔、那麼真摯,又那麼火熱,就像一把無形卻足以融得了精鋼的火,當人面對著它時,幾乎就能在她的凝望下迷失了。
杜子風無法自抑地打了個寒顫,感到有著剎那間的暈眩,胸膛里的一顆心正在急速地蹦跳著,血液往頭上沖,渾身燥熱,連呼吸也顯得局促起來。
突然,少女明眸綻放無比意外與欣喜神芒,嬌顏羞紅,像似玉染朱砂,語調嬌女敕怯生生地說︰「你是杜大哥吧?我是仙兒呀,你不記得了嗎?」語畢更上前,忘情地像個天真的小女孩般拉起他的手,對他綻開可人的笑靨,那模樣嬌憨極了。
「我……我……」杜子風根本不記得曾結識過這個女孩,但這少女實在太迷人了,遂讓他不由自主地點頭順口說!「呃……是啊,好久不見了。」
美艷少女忘了矜持,只是拉著他的手,明眸里淨是無盡的戀慕。「已經快十年了呢,自從你們搬離梁州後,仙兒可是朝朝暮暮都想著杜大哥呢。」
就算是認錯了人也好,這天外飛來的艷福,杜子風可不想白白放過呢,遂佯裝出十分懷念的神情。「是呀,杜大哥也十分想念仙兒妹妹呢。」
正當胡仙兒欲再與他敘舊之時,一頂八人大轎來到兩人身邊,小婢女出聲招呼︰「小姐,轎子來了,我們該回去了。」
「杜大哥走,我們回家再聊,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對杜大哥說。」說完,胡仙兒不顧他意願,拉著他的手就欲一起乘轎回家。
杜子風卻怕一到她家就穿幫,忙開口推辭︰「不、不用了,我看我還是改天再專程登門拜訪好了。」
胡仙兒嘟起小嘴,不依地撒嬌說︰「不要嘛,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杜大哥,你一定要跟我回家才行。爹爹要是知道仙兒找到了杜大哥,他老人家也一定高興得不得了,我爹現在雖已告老辭官,但他老人家一直都十分掛念著杜伯伯和你呢。」
杜子風心中突然疑念大增,自從擔任縣令的爹親出事後,那些以往和父親稱兄道弟的人,全都撇得一干二淨翻臉不認人了,他不認為還有哪個人會記得他這落魄的杜家後人,遂遲疑地問︰「請問令尊大人是?」
「我爹叫胡梭,雖已告老還鄉,但未辭官前官拜中書令呢。」胡仙兒笑答。
「中書令」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呢!杜子風雖對他這個名叫胡梭的「世伯」感到十分陌生,但辭官的中書令卻讓他大感震驚。
胡仙兒見他微現呆愕,欣喜地說道︰「你想起來了對不對?那我們趕快回家吧,爹爹見著了你,一定高興得不得了!」話落拉著他就鑽進大轎里。
那叫小安的小女婢見兩人進了轎,立刻放下轎簾發喊一聲︰「起轎。」
轎內,杜子風心想也許這個天真無邪的小泵娘不會嫌他落魄,可是她那曾任中書令的父親呢?恐怕尚未走進她家大門,就叫下人用掃把給掃出門了吧。當他心感忐忑時,鼻端嗅到一股似蘭似麝的醉人香氣,是處子的淡淡幽香,不禁令他坪然心動不已。
「停轎。」
外頭一聲呼喝,讓心蕩神馳的杜子風回過神來。
轎簾被掀開,胡仙兒拉著杜子風嬌聲說︰「我家到了,杜大哥。」
隨著她步下大轎的杜子風,抬眸前視,眼前矗立著一片全然以白雲石砌造而成的恢宏巨宅!千斤重的一對大石獅,分踞于宅前的朱漆大門兩側;門上懸有一方氣派驚人的大匾,上以金色漆著「書香世家」四個斗大的字,筆勁雄渾有力,蒼勁古拙,襯著樓閣的飛鉤重角,畫楝雕梁;還有那雪白細致的高聳石牆,越發顯得豪華瑰麗,氣勢不凡。
幾曾看過如此巨門豪宅?杜子風只能忘了身處河地只顧呆看。
「哈……」突然一陣笑聲從里頭傳出,那是听來令人十分舒暢的笑聲。在笑聲中,一位蓄著美髯、身著銀色團花錦袍的老人家步出大門,來到兩人面前。
胡仙兒見到老人家,立刻一拉杜子風奔向前,邊跑邊歡聲說︰「爹爹,你看!我找到子風哥哥了。」
胡梭慈愛地看著飛奔而來的愛女,笑罵道︰「丫頭,瞧你這麼蹦蹦跳跳的,成何體統?一點都沒有姑娘家的自覺。」
胡仙兒才不管爹爹怎麼數落呢,只管把杜子風帶到爹親的面前。
杜子風見老人家雖滿面笑容,卻掩不住那無形的威嚴氣息,心中不禁微感凜然,遂露出忐忑的微笑。
「胡……胡伯父,小佷拜見了。」語畢作揖行禮。
胡梭抬手撫髯打量著杜子風,接著雙手輕扶著他肩頭,神情略顯激動地輕喃︰「真的太像燕南了!真的好象……好象……」語畢眼角竟浮現閃閃淚光。
杜子風有點愕然、也有點驚訝,沒想到眼前這老人家竟真的是亡父的故友。
胡梭斂去眼中的淚光,平息激動的心情,用一種十分欣慰的語氣說︰「十年了吧?你都已經長得這麼大了……你爹在天之靈一定感到十分欣慰!想當年我和你爹是同鄉故交,更是同期鄉貢,在你爹發生事情時,我還只是個小小的翰林官,根本無能幫得上忙……賢佷,這事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你不怪你無能的胡伯父吧?」
這番話讓備嘗人間冷暖的杜子風大為感動,雖然在腦海里搜尋不到這個世伯的記憶,但他仍願意相信這位老人家和他家的淵源頗深,不禁激動地說︰「不會,小佷不會怪世伯的。」
「那就好!那就好!」胡梭又是欣喜又是安慰地拍拍他肩頭,接著回頭吩咐︰「趕快擺酒宴!我要為今日與故人之子重逢,大大地慶祝一番。」
「是。」
「賢佷,我們進去吧,世怕我今天太高興了,一定要好好地醉它一回!」胡梭拉著杜子風便往里面走。
胡仙兒亦上前挽著他的另一條臂膀,仰首對他含情脈脈地一笑。那微笑漾在她櫻桃般的小巧嘴角,有如一朵綻放的百合花,杜子風整個心神為之迷醉。
筵席上,胡梭看著緊粘在杜子風身畔的女兒,笑著說︰「仙兒這孩子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哪!你可知有多少王公大臣上門提親,都被她給回絕了。」
胡仙兒緊偎著杜子風,紅唇微嘟,不屑地說︰「當然!他們哪比得上我的子風哥哥?這輩子我只要子風哥哥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