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郁瑛見他穿著黑色長大衣,只戴眼鏡沒戴假發,但用圍巾將口鼻遮住,讓人看不出真面目。「你怎麼沒戴假發,穿那件土色外套?」
迸摯崴拿下圍巾和眼鏡,笑問︰「妳喜歡我那樣子的裝扮嗎?我覺得挺麻煩的,用圍巾比較省事。」
于郁瑛笑而不語,不管他的裝扮是又土又拙,還是目前這個有點呆板的裝束,他永遠給她一種真實的感受。
兩人相偕走進客廳,向林秀枝和于健名打過招呼,即被林秀枝趕進房里。
「你們好久沒見面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于郁瑛和他走到房門口,才想起應該去泡杯熱飲讓他驅驅寒。「我去沖兩杯熱可可。」
「對了,我差點忘了。」古摯崴也想起了一件事,由大衣口袋拿出一侗造型古典的煙斗。「一個朋友送我的,我不抽煙也用不著,不知伯父喜不喜歡?」
于郁瑛看看他手中的煙斗。「它看起來很不錯,好像是高級品,象牙制的嗎?」
「我不是行家,怎麼看得出它是什麼材質,也許只是仿制品而已。」古摯崴邊說邊和她一起走回客廳。
「伯父,這個送您。」正在看電視的于健名聞言轉頭過來,看見那支漂亮的煙斗,又看看一臉真誠的古摯崴,遲疑了好一會才接過那支煙斗。
于健名對煙斗頗有研究,光看它瑩潤的色澤,即知它定然是價值不菲的精品,把玩了片刻才說︰「這麼貴重的東西,一定不便宜吧?」
「這是朋友送的,我又不抽煙,再貴重的東西,還是要給會使用的人,才能顯出它的價值。」于健名贊同地點點頭,才這麼片刻工夫,他已經愛不釋手了。「好、好、那我就收下了。」
他身旁的林秀枝看見女兒端著兩杯熱氣直冒的熱飲在等他,遂催促說︰「郁瑛在等你了,快過去。」
「好。」古摯崴過去端過一杯熱可可,和于郁瑛相偕走進房里。
林秀枝看見老伴叼著煙斗,不覺稱贊︰「你含著這支煙斗,看起來有董事長的派頭。」
「真的嗎?」于健名被老伴贊得心飄飄然,拿下煙斗珍愛地擦拭著,似自語地說︰「依我看,這支煙斗一定不便宜,阿哲給我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實在……」話落,心里是既喜歡又覺得不該這麼輕易收下它。
林秀枝睨了老伴一眼,都老夫老妻了,怎麼會不知老伴的心意呢。「阿哲說得也沒錯,他又不抽煙,這東西擺在櫃子里當裝飾品也不顯眼。難得他知道你喜好此道,所以特地帶來送你。」
「阿哲這孩子相當不錯,做事勤快不說,做人又誠懇,郁瑛以前那個男友連買個水果來看我們都沒有過,郁瑛以前真是看走眼了,白白為情所苦。」
于健名雖然從不過問女兒的戀情如何,但女兒也是他的心肝寶貝,見她因感情之事而痛苦,他這個做父親的又何嘗不感到心痛呢。
「可是,我看阿哲好像有點拙呢。」
林秀枝賞他一記白眼。「又不是要去競選立法委員,哪需要什麼好口才,男人要拙一點才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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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郁瑛和古摯崴並肩坐在地毯上,背靠著床鋪,悠閑地喝著熱可可。
于郁瑛輕啜一口熱可可。「你為什麼不把煙斗拿回去送給伯父?」
迸摯崴喝可可的動作緩了緩,沉默了好半晌才答︰「其實我爸爸在我們心中幾乎不存在,若非媽媽的寬宏大量,我們連叫他-聲「爸爸」都覺得困難。」
于郁瑛看見他神情略顯黯然,思忖片刻問︰「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們的事嗎?」
迸摯崴輕輕地點頭,轉眸看著牆上一幅帆船畫。「我爸爸曾為了第三者拋家棄子近二十年之久,我媽媽靠著年輕時所習得的裁縫技術幫人縫制衣裳,含辛茹苦地拉拔我們兄弟長大,也許大哥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變成錢鬼的。」
于郁瑛放下杯子,好奇地問︰「這怎麼說?」
迸摯崴想起大哥那令人佩服也令人害怕的賺錢手法,總讓他心生感慨。「或許大哥從小就有長子必須幫忙撐起這個家的體認,所以他在我爸爸離家後就開始利用各種方法賺點蠅頭小利,貼補家用。」
「他都怎麼賺錢?」古摯崴想了想。「我記得他國小時幫同學抄作業賺幾個小銅板,給他自己和我當零用錢。國中時就利用假日坐公車到大城市,幫同學買一些在小鎮買不到的東西,然後再向同學收取一點服務費,後來覺得利潤還不錯,就邀兩、三個同學和他一起做這種類似跑腿的工作。」
于郁瑛听了,驚佩不已,居然有人從小就這麼有生意手腕。「那你呢?有沒有跟著他一起做?」
迸摯崴搖頭。「大哥說我太笨了,萬一出去迷路的話會很麻煩的,所以叫我乖乖在家幫媽媽縫扣子就好。」
「後來呢?」
「後來媽媽在我的要求下教我扣子的縫法,我就在家幫媽媽縫扣子,後來還學會了使用裁縫車,幫媽媽車縫較簡單的直線縫。」
于郁瑛真沒想到一個男生竟然也學會了裁縫技術,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後來大哥賺錢的手法愈來愈高明,媽媽裁縫的技術也受到大家的肯定,所以我們的生活也愈來愈好過;或許因為我是次子的關系,幾乎沒什麼危機意識,也或許是媽媽和大哥的刻意保護,所以我從小到大幾乎沒吃過什麼苦。」
于郁瑛見他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但可以想象他以前的日子一定也過得相當清苦,心念一轉,遂問︰「你爸爸又怎麼回頭的呢?」
迸摯崴眸中不經意閃過一絲怒意。「他是因為貧病交加被趕了出來,在四處投靠無門之下才想回來找我們。大哥本來要把他趕出去,是媽媽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才讓他留下,還悉心地照顧他,並且要我們原諒那個不負責的父親。」
「你們原諒他了嗎?」
迸摯崴搖頭。「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他一直都是個缺席者,我們之間空有名分卻無父子親情,現在我們都自立了,老實說我們對他的感情與陌生人無異。再者,若非他又貧又病的被趕出來,這一生極有可能不再回頭,我們實在無法對他由衷產生反哺之心。」
于郁瑛點點頭,這種矛盾復雜的心理不是外人所能體會,也許外人認為為人子女者不該這麼絕情,但當事人當初所遭遇的困苦,又豈是一個傳統父慈子孝的道德大帽一壓就能平息得了那口怨氣?
迸摯崴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所以,我將來成家後,也許無法做到十全十美的地步,但我會努力讓自己不要成為妻子眼中失敗的丈夫,孩子眼中的混帳爸爸。大哥也曾說過,一個男人為了事業和第三者而賠了家庭,那是最虧本的投資。」
于郁瑛倒沒想到他的大哥也有這種體認,遂問︰「既然你們都體認到一個完整家庭的重要,伯母對你們一定很放心嘍。」
「才不。」古摯崴搖頭。「我媽媽常常對我們叨念∼希文,你不要老是想著賺錢、賺錢,偶爾也該讓「女朋友」和「老婆」在大腦里出現吧。希哲,你眼楮一定要睜大一點,這樣才能找到真正的『好老婆』。」
于郁瑛聞言,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伯母說話好詼諧哦。」
「對呀,我媽媽說話比較風趣,不像我大哥,簡直是毒舌派的得意門徒。」語畢,古摯崴清清喉嚨,降低聲調,一派嚴肅地說︰「希哲,你天生就少根筋,所以身邊不要留太多錢,免得被人覬覦;還有,千萬不能跟女人隨便上床,免得人財兩失,那就虧大了。你一定要謹記這兩點,听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