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真的瘋了!珍珠不能置信的搖著頭,回首望見自己引起的軒然大波,不由得在心底哀號。她戒備的盯住那些痞子,在這法律難以延伸到的地方。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我很抱歉,各位。你們繼續。」珍珠盡可能用日文說明,語調里免不了帶著腔調。說完,她轉身要走,但一個男子竄至她身旁,把她往前一推。「是個外國人!」那男子怪叫。「外國制的沒用過,不知道好不好用?」另一個穿皮夾克的男子也靠近了一步。「外國的香煙是不錯,至于這個妞兒……試試看就知道了。」’又有人向前逼近。還有許多話,珍珠是听不懂的,不過看他們繞在她身上猥褻的眼光。再笨的人也知道開的全是黃腔。還有一個人甚至直接拉開褲子拉鏈,作勢要掏出,周圍的人爆出笑聲。
一宗宗強暴殺人的新聞和畫面浮現在珍珠的腦海,她心一沉,臉更白了。她欲逃,一名男子玩游戲似的張開雙手擋住她,然後,那些人一個接著一個欺近。她被包圍,無路可走了。
像貓捉老鼠一般,他們樂于延長戲弄她的時間;突然,珍珠被絆了一腳,她往前撲倒,跌在一個男人腳邊。她動作很快,立刻兩手撐地要爬起身來,這時,她看見了他的靴子——聶濤的靴子。
珍珠飛快的抬起頭來,目光和他的相遇。他的眼神仍舊陰陰冷冷,珍珠卻感動得兩顆淚珠當場就滑了下來。她抓緊他的褲管,忘形的說︰「你來了!怎麼這麼慢呀?」她真的很高興見到他,高興到忘記自己千方百計要逃開的人就是他。聶濤輕易而粗魯的抓起珍珠,在她耳際低語︰「殿下,你真不听話,差一點點就讓你逃走了。」珍珠看進他眼底深處,不清楚他是不是生氣了;他臉上還是掛著她熟悉的冷笑。那些凶神惡煞沒再往前,聶濤自然散發出來的剽悍氣質令人望而生畏。對于新宿各角頭勢力,洪幫尚未正式作出入侵的宣告,在這里,聶濤是生面孔,而生面孔是弱勢,是可以欺凌的。但絕對不會有人想去招惹他,他太嚴厲太陰鶩,即使站著不言不語,從那對鬼似的眼也嗅得出殘忍無情的味道。
自放置飛刀的桌後走出一個人,腳上穿著一雙木屐,走起路來喀喀的響。那群痞子自動退開,在這人的身後、兩旁立著。「聶濤,我不記得得罪過‘洪幫’,你何必砸我場子?‘松戶組’在你長老的心中,就這麼沒地位嗎?」他一開口,竟是道地的台灣國語。珍珠驚異的盯著木屐男,但他可沒精神去注意她,對他來說,聶濤突然的現身.帶來了巨大的壓迫和疑慮。三年前在台灣,他與聶濤有過一面之緣。那時聶濤剛升上執法長老,雖然年輕,但顯現出的氣勢卻與年紀完全不符,見過他的人,想是永生難忘。「是‘洪幫’的羅剎無色!」圍觀的人群里,有人用日文叫出聶濤在江湖上的封號,頓時現場一片喧嘩。連專食人類的羅剎惡鬼都會害怕的人,誰能不畏懼?木屐男臉色微變,雙手一舉,阻住身後的喧吵。「說吧!你是什麼來意?莫非洪幫看上我這小小的彈丸之地,想搶我‘松戶組’新宿地盤?」「我只想帶她走。」聶濤的聲音低沉而穩定。珍珠擔心的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他怎能如此鎮靜,如此有把握?假若那些人群起圍攻,她和他死一百次都不夠。原以為找到救星,沒想到是拖著他下水。她心底竟感到一絲歉意。
「要你親自出馬來帶走?」听聶濤一說,木屐男仔細端詳起珍珠,「她是什麼人?」「我的人。」他態度冷硬,十足的睥睨。「‘羅剎無色’的女人?」木屐男低吹了聲口哨,興趣更濃厚了。「不,我不是他的——」珍珠才說到這里,聶濤的手在她的頸後使力一掐,她就什麼話都吐不出來,只能拚命的吸氣。哪一種女人有本事擄獲「羅剎無色」的心?木屐男真的很想知道。這肯定是震驚各幫派的大新聞。「你的人……姓什麼叫什麼?」聶濤陰沉的眼眸緩慢掃視在場的人,漫不經心的,卻叫人不由得心寒。「她的名字叫什麼,隨我高興。或者,她會姓我的姓。」鬼才會姓你的姓!珍珠心底吶喊著。上一分鐘,她還滿心歉意,內疚于自己的魯莽和沖動;下一分鐘,她就恨不得再賞他的臉兩鍋貼。她大聲的喘息,鄙視的瞪著聶濤,恨他凌厲冷峻的眼神,也恨他把她當成傀儡任性的支使,又有意無意的捏造出兩人的親密關系。
聶濤從容的摟著珍珠打算離去,才走了幾步,木屐男的屬下一個勇氣可嘉、卻不知死活的年輕小子箭步向前,攔住他的去路。事情不到兩秒鐘就結束了,聶濤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只見他單手舉前再縮回,那小子已經仰躺在地,痛苦的哀嚎。在場的人皆被他快速的動作震住了。聶濤微側身子看向木屐男,開口問︰「你想動手?」木屐男是在江湖中沉浮數載的老馬,自然不會自亂陣腳。他清清喉嚨,半開玩笑的說︰「說實在話,我不會笨得和洪幫起沖突。但這個女孩……」他目光移向珍珠,她就這樣旁若無人、大刺刺地來鬧場,如果今天我什麼也不過問,隨便放她走,我兄弟還能服我嗎?江湖上,我還能立足嗎?」
聶濤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冷哼一聲,放開了珍珠。他自顧自地松開頭帶,目光環掃四周,暗暗估量對方的人數。「不好意思,我的兄弟不習慣單打獨斗,他們習慣打群架。」木屐男走回座位,點上根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用日文向屬下交代︰「陪人家玩玩。」珍珠驚懼地喘了口氣,快速的躲到一旁,雙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聶濤。一些起哄的人已經先把桌椅搬開,空出地方充當打斗場地。一開始,這便是一場不公平的拚斗。七、八個人將聶濤團團圍住,他們手中握有蝴蝶刀、小藍波刀、碎酒瓶等利器,而聶濤卻手無寸鐵。他立在那一小塊空地的中央,雙手懶懶地垂下,不經意的膘向珍珠,她清晰的看到了他的樣子,不由得發顫。
他眉間那道疤轉成赭紅,而那對冷而黝黑的眸子之中再度燃起綠色火苗。她見過這樣的神情,也永遠不會忘懷這樣的神情,每次他眼底鬼火跳躍時,便是觸怒了他狂暴脾氣的前兆。
只是打打而已,不會殺人的。珍珠安慰著自己。但看到那幾個人緩緩逼近聶濤,她不再那麼確定了。唯一能斷定的是,那群惹他不快的人,會非常、非常的可憐。
外圍的人不斷吶喊助陣,帶著嗜血的。珍珠覺得自己簡直要吐了,大家的目光全膠著在那場戰爭上,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她蹲子躲進一張長桌底下,既不安又擔心的盯著聶濤的一舉一動。
為什麼要擔心?她不知道,反正……她就是擔心。那些人縮小圍住聶濤的圈子,突然的發動攻擊一擁而上,各持利器砍將下去……珍珠捂住嘴,無聲的看著這一幕。她終于明白,他身上交錯縱橫的傷痕是怎麼來的。他的打法是一味強攻,不把敵人撂倒絕不罷手。利器朝他砍下的位置若非致命部位,他根本懶得閃躲——結果可想而知,那些刀全招呼到他的背上、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