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揚柳眉,冷紫月看著她道︰"你怎麼會想讓我幫他呢?畢竟我與他只有一面之緣,他的死活與我實在沒多大關系。而且,我如果把你向我說的話告訴了冥王,你猜結果會怎樣呢?"
存心試探梅潔心底的秘密,否則不會說出這一番事不關己的言詞,天知道乍听這個消息時,她驚到了何種程度。
一抹寒意自心中升起,梅潔不由得顫抖起來,完全沒有了方才的銳氣,在冷紫月天然生成的高貴氣質面前,她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遂低聲回答︰"本派之內,無人敢質疑冥王的決定,無論是對或錯。至于冷姑娘你的最後一問,我只能說是——百死無悔!"
"你喜歡他?"冷紫月輕問,梅潔是否算得上是情敵呢?青梅竹馬,可能發生的事是很多的。
梅潔無語,這種事怎好承認,更何況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遂低頭道︰"冷姑娘,您該去了。"
冷紫月輕盈地向外走去,回頭一笑間,給她一顆寬心丸︰"冥王不會殺他的,否則又何必關起他,那不是多此一舉麼?"林夕殺人是不會留待明日的。含笑看著梅潔驚喜交加的表情,溫柔地細問︰"大公子在囚牢會有什麼不妥麼?"恐怕他受到額外的傷害。
"應該不會!"梅潔答道,既然大公子不會被處死,別的師兄應該就不敢做什麼吧!
"很好。"冷紫月輕輕一笑,"正如你所說,大公子對我有相助之情,我是不應該忘卻的。晚些時候你過來,告訴我大公子的一些瑣事,讓我想想送什麼樣的謝禮給他,好麼?"
步履輕塵,如行雲流水一般掠過,卻依稀留下了巧笑香風。
※※※
晚宴正設在冥王府中心的一個小亭內,四角上瓖著巨大的夜明珠以作照明之用,因此絲毫不見煙塵之氣。
主人林夕早在半刻之前便等候在此,靜候著佳人到來,並將原本可能在附近乘涼的人群趕了個干干淨淨。
"對不起,林大哥,讓您久等了。"輕輕的一聲響起,優雅的冷紫月姍姍走來,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顯出如雲一般的飄逸氣質。她極輕巧地坐在桌旁的另一張椅子上,淡然卻甚是迷人的笑,頓時吸引了林夕的目光。
"不,該是我來早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眼下新月方出,還未掛上枝頭呢!"林夕低沉道,單獨面對她的時候,總會卸下平日冷漠強硬的氣勢,是從心中隱去,而換上從內到外的溫柔,這是他不樂意為旁人所見的。
冷紫月微微一笑道︰"林大哥心情好得很啊!若是別人听了你說的話,怎麼也不會相信你就是'斷魂刀'林夕呢?"
很少與他獨處,並不習慣他赤果果、不加掩飾的溫柔。她只習慣于與別人疏遠冷漠但是有禮的交往。
而林夕對她的特別,總令她感到歉疚,因為不能用相同的一份情回報,感覺上似乎總欠了他什麼似的——盡避他並不在意。
一向都很用心保管著自己的感情,不讓自己輕易淪落,母親被哥哥父親所負的遭遇,在她心中刻下了很深的痕跡,因此,總在封閉著自己。
實際上她並不似外表那麼溫柔可親,而是很難接觸的那一種——這種感覺,林夕其實也很明白。
因此林夕絕不會勉強她做任何她所不願的事,甚至也盡量為她克制自己,不做會惹她不悅的事。
他為她做的一切,紫月都沒有要求過,但林夕卻心甘情願地做了,而且不會讓她知道。
希望博佳人一笑的想法是沒有錯的,但若會讓紫月心中存有感激的念頭,卻是他所不願的,因此,他不願讓她知道。
林夕給紫月的是極度的自由,不僅是行動上,還包括感情上。很難想象凶狠蠻橫並且冷酷的林夕會做出這樣的事——愛紫月,但卻讓紫月完全感受不到拘束與負擔——他只想紫月無意識地感受著。
但其實,這只是林夕的一廂情願。
一些細致人微的關懷,是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的。
紫月是那種很縴細,感覺很靈的女子,林夕為她所做的一切,她不可能不知,因此就更加為難了。
為她做事的人數不勝數,但無一不是為了博得她的歡心,像林夕這樣不求回報地,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如果沒有風易白,在追尋不到今生最愛時,也許,林夕,會是她最後的選擇。
"別人相不相信與我何干?"林夕淡然道,"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很高興你這次能來。"凝視著她美麗的眼眸,卻並不探索她內心的秘密,他做了個動筷的手勢,"希望這個冒昧的要求,沒有造成你的困擾。你知道,我無意勉強你!"
冷紫月溫柔地看他︰"你是知道我的,我會做我不願做的事麼?你的神情與以往相比有些不對,是對這次沒有把握嗎?"
冷酷的林夕,剛才的一番話在平常是會想不會說的,為什麼今晚會破例?冷紫月心中頓時升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沒有回答,注視著她,並且露出個狂野而熱烈的笑容,王者霸氣在瞬間盡顯無疑︰"為我彈奏一曲好麼?"他低吟,溫柔得仿若是花蕊里的一顆朝露!
沉吟了一會兒,無言地點頭,林夕是極喜歡她的琴聲的。她在林夕準備好的琴位坐下,十指輕撥出悠揚的曲調。
林夕是對此決斗並沒有太大把握,否則今晚的言行不會如此失常,還例外地向她提出要求,可是,若是如此,又何必要打!莫樂的實力不可小覷。
"對你不尊重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仿佛從樂聲中听出了她的想法,林夕森然道,眼中更迸發出一股殺氣!如果可以,他要保護紫月一輩子!
探手人衣,取出個黑色骷髏頭,輕放在她掌心︰"冥王府弟子見此令如冥王親臨。"他低沉地道,"它有很多禁忌,但有了它,沒人敢對你不敬!"
輕握著它,冷紫月幽幽一嘆,被愛,其實也是一種負擔啊!何況這份愛,實在好沉……好沉!
戍時回到房中,梅潔已守候了許久,低聲地致以歉意與謝意,開始進行詢問。基本上,梅潔是屬于冷靜但是沒什麼心機的那一種人,因此在紫月不露痕跡的詢問中,她很快地說明了風易白的一切。
第二日,林夕閉關時,紫月很正常地沒有去送他,只在房中毫無意識地輕撥琴弦,淡如止水的心似乎什麼都想,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問了梅潔一夜,實際上還是不了解風易白。那是個深沉的男子,在英挺但是儒雅的外表下掩藏著的是一顆怎樣的心,是無人知曉的。她該怎麼去了解風易白呢?
冷紫月無奈地苦笑,眼中浮現了一絲迷茫。她看人一向很準,因此可以認定風易白就是她命中的男子,但可以看穿他的眼眸,卻不能看見他的內心!頭一次想了解一個人,她卻有一種無力感。
不要膽怯啊!冷紫月暗暗告誡自己,昨日不是向飛霜詢問了"風閣"的地址麼,不就是想去那兒看一看麼?為什麼不敢去了呢?她想。
突如而來的想法,不禁使她俏臉微紅,但同時也使她下定了決心。冷紫月露出淡雅的笑容,眸中充滿自信的光彩。愛情,是需要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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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唉見"風閣",冷紫月驚呼出聲,不相信眼前所見。
園子正中擺著一張竹床,遮在樹陰下。而躺在上邊,血肉模糊的竟是前一天所見的俊秀憂郁的風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