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真心待孟冶好的人,她霍清若都當珍惜。
希望他快活,不再苦。希望所有人待他好,有很多的溫暖。
希望湊合而成的這樣一個家,可以給他歸屬感覺。
希望他們之間的牽姅長長久久,而他不會後悔。
「快午時了,肚餓了吧?」她低柔問,探手替盤腿坐在土石階上的他抹掉額上和顴骨上的薄汗。「湯已在爐上煲著,菜和肉一大早便處理好,等著下鍋而已,我手腳很快的,等會兒就能開飯。」
似因她的主動踫觸,孟冶糾在眉間的暗黑淡了些。
他沒答話,僅微側臉挲了挲她軟潤掌心。
「娃兒乖乖的嗎?可被鬧乏了?」她帶笑眨眸。
孟冶搖搖頭,略寬的嘴幾要拉開一抹笑弧,卻在目光移向她身後時表情明顯一頓。
霍清若隨他的視線轉頭去看。
八成見他們夫妻倆舉止有些旁若無人的親昵,盧月昭悄悄退到榻籃邊,趴在里邊啃香桃的娃兒,啃得滿臉、滿身的桃汁和口水,孫紅才擱下藥籃子要拿帕子,盧月昭已搶先將孩子抱起,拿自個兒淨帕幫孩子擦臉。
娃兒在她懷里扭著,因那半顆桃子還落在榻籃里。
「都弄髒了,黏乎乎的,要擦干淨啊。」盧七姑娘很堅持。
「下來、下來——要下來——要下來啦——」孫青也異常堅持,不喜歡娃兒被他不熟悉的人抱著,遂跳起來拉扯盧月昭的衣袖。
「青弟別這樣!」孫紅略慌,忙過去制止。
霍清若挑眉瞧這一幕,都不知該哭該笑,自家肥娃尤其討厭人家擦他嘴臉,見帕子抵近,小腦袋瓜躲啊躲,五官都糾成一團了。
她嘆了口氣,啟唇正欲介入,一抹龐然黑影忽地將她完全籠罩。
孟冶立起,越過她筆直走向糾纏在一塊兒的一大三小。
盧月昭見他走過來,登時發僵,動都不敢動,帕子還被娃兒叼去,抓在肥手里亂扯。孫紅則死命拉著弟弟,以防他再撲去揪人家大姑娘的袖裙。
只有小肥娃還扭扭扭,扭得要讓人抱不住了。
孟冶二話不說出手,將娃兒提抓過來,拿開纏住小肥手的帕子一丟,再彎腰拾起榻籃上被啃出好多小小齒痕的香桃,塞進娃兒懷里。
「哂、咽咂……呵……」有得吃就開心。孩子眉開眼笑窩在粗壯臂彎里,糯腸般的小肥腿踢了踢,繼續埋進多汁桃肉里洗肥臉。
「呵呵……」孫青終于也安靜下來,娃兒笑,他也笑。
沈著臉把孩子「搶」回後,孟冶看也沒看其他人一眼,轉身便進了屋。
他這是怎樣?孩子突然不給踫嗎?
見盧月昭臉蛋一陣紅、一陣白杵在原地,輕垂的眸子似乎閃淚光了,霍清若都不知該不該說幾句話安慰。
是說,她家男人到底鬧哪門子別扭?
孩子不給踫好,算了。那當著姑娘的面,把帕子扔地上,這是哪招?
當眾給人難堪,實不像他會做出的事,且還是對一個姑娘家……莫非……還在為盧家曾經退婚一事,心里不痛快,所以只要是盧家的人,他一見就討厭?
丈夫的陰陽怪氣持續了好幾天。
霍清若發現,他近來常盯著她看,有時光明正大,多數時候暗暗靜覷。
她之所以曉得他在看,皆因那兩道目光仿佛具穿透力,欲看進她神魂深處似的,若逮到他那追隨她、探究她的眼神,那是因他根本不在意她知道,甚至可說,他多少存了點「惡意」,故意要她知道。
男人心也如春風里的游絲,難捉模啊難捉模……
「他長得真好看。圓乎乎,小手、小腿女敕女敕軟軟的,好可愛。」姑娘家正想探手去模模娃兒的女敕頰,又見這麼做,實在太靠近那女人家豐盈的乳,一時間臉蛋羞紅,有些局促地絞起十指。
「謝謝。」听到自家娃兒被誠摯稱贊,沒有一個當娘的會不開心。
霍清若抱著娃兒哺乳,孩子「哂哂——」喝得十足認真,五指箕張的胖胖小手掙出襁褓,貼在娘親鼓起的胸房上,腴頰肥女敕,半掩的睫毛既長又翹……
怎麼瞧,欸,都覺她生的這只娃長得確實好看啊。
她不知自己此時神態,垂陣瞧著女圭女圭時,淡淡秀容漾開薄扁,眉眼俱柔,成一抹圓潤成熟的風情。
盧月昭幾要瞧呆,絞緊的十指終于放松。
第8章(2)
「我……我可以抱抱他嗎?」在女圭女圭吃過女乃水,讓霍清若抱在肩上拍拍背、打出嗝後,盧七姑娘眨巴兩眼,禁不住問。
泵娘家今兒個又幫老大夫跑腿,送來三小袋南方藥種,說是想她「得空時」、「閑暇無聊時」,可以試種來玩玩。
霍清若一听當真哭笑不得。添了娃,為人母,她只有更忙碌,哪來閑暇工夫?
老大夫明明曉得,卻故意把話說得好听,然後待她真把藥種出來,他老人家就顛顛地趕來采收,反正怎麼算,都他得利。
不過,當了娘親果真不同,心都較以往軟上三分,明擺著是吃虧的事,她也甘願為之,總覺得為孩子多積些福德,那很好。
她將裹著大紅花布的娃兒放進姑娘家臂彎里。
這次沒有帕子撲鼻撲口,娃兒就乖乖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張望。
盧月昭小心翼翼收攏雙臂,對著娃兒笑,低聲卻道︰「姐姐……我、我逕自喚你姐姐,問也沒問你意思,確實好厚的臉皮……」
自嘲般笑,頓了會兒。「……姐姐,我如今也已十七,我爹娘……他們逼我嫁人了,可我……我……我不想嫁人……」
不是不想嫁,而是想嫁之人已有妻有兒,即便孟冶光棍一條,她盧家的長輩們也不可能允婚。
霍清若對她的執拗無法發惱。
這世間誰要喜愛誰,心是自由的,又要如何阻擋?
包何況,孟冶真的很好。是很好、很好、很好的好,值得所有人待他好。
她也是不由自主就喜愛上了,萬幸的是,她搶了所有先機,堂而皇之霸佔。
而既然掌握在手,就不會輕易放開。
她的男人、她的孩子,他們是她的。是如今她的命中,最最要緊的存在。
張了張口,實不知該說什麼,霍清若暗暗一嘆,伸手挲挲孩子女敕臉,娃兒似嗅到她指上熟悉氣味,嘟高小嘴、皺著小鼻頭胡蹭,表情一絕。
盧月昭有些被逗笑,正想將孩子歸還,身子突然僵住,兩眸怔然。
丙不其然!
霍清若回首,便瞧見暮歸的丈夫佇足在竹籬旁。
雖隔一小段距離,她仍清楚看到他沈靄壓眉、面龐繃起,陰陽怪氣再次發作。
又是誰惹惱他?
咦……咦?咦!他踏大步、拔山倒樹而來,沖著誰啊?!
霍清若傻眼,身畔的盧月昭忍不住驚喘,兩人四只眸子全瞠得圓大,見孟冶來勢洶洶逼近。
「你……」霍清若才擠出一聲,盧月昭臂彎里的娃兒便被挖走。
真是用「挖」的,半點不假,而且霍清若發覺自己被丈夫厲瞪了!
孟冶發狠般瞪她一眼,那表情好像……仿佛……猶如……她把他欺負得多慘、有多對不起他似的!
被瞪得心陡凜、肝腸一抽,霍清若二度傻眼,就愣愣瞧他挾抱兒子,頭也不回,火氣騰騰走進屋子里去。
晚飯。
霍清若如以往那樣備得頗豐富,至少、至少也有三菜一湯,用煮得香噴噴的大米飯配菜,就他們夫妻倆,很是足夠。
只是,今晚的飯她吃得草草,三菜一湯進了口,都有些食不知味。
而孟冶呢?唔……自盧月昭黯然離開,她進屋後便偷偷覷他,瞧來瞧去,還是抓不準他發惱的因由。
但他依然大口吞飯、大口食菜,只是目光沉沉,不太願意與她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