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殷菱歌再次頷首,臉色略白。
「而菱歌所藏的人,便是這位苗疆『五毒教』的封堂主了?」
豁出去似,的殷菱歌下巴輕抬。「是。是他。」白頰綻開兩朵暖紅。
封無涯臉色灰敗得可以,但目光還其清明,他吃力地抬起一手欲拉殷菱歌衣袖,掀動薄唇正要說話,然,話未及出口,離他近在咫尺的姑娘已被人搶走。
「師哥——」
「陸芳遠,放她走!她都說不回去……咳咳……你這混蛋!放開她!」
洞內亂象陡起,樊香實眼花繚亂,方寸直抽。
她不敢眨眼,十指不禁握成拳頭,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公子和小姐。小姐終于被公子扯進懷中抱開,離那個壞蛋遠遠的,小姐沒事了,不會有事的,公子把小姐救到手了,不是嗎?所以危局已除,她關心的人皆安然無事,所以……啊!
她瞥到一抹銳利銀輝,張聲要提點,已來不及了,那道銀輝就這麼無聲無息、沉默卻狠利地刺入公子左部腰側!
樊香實嚇傻了!
不只她嚇傻,底下的殷菱歌亦懵了,三魂少掉七魄似的,殷菱歌縴細身子顫抖著,恍恍惚惚退出陸芳遠的懷抱。
「這把小巧銀匕最適合姑娘家把玩,是我送給菱歌的,你帶在身邊也有七、八年了吧?」陸芳遠低眉瞟了眼刺進腰側的利器,再次抬頭時,神態不見痛楚,眼底森渺渺、黑幽幽,唇角輕翹。「我從未見你使過,師妹第一次用它,卻拿我試刀了……」
「師哥,我……我不是……」殷菱歌搖頭再搖頭,顫唇,眸底漸濕。
這一邊,眼睜睜看著小姐出手傷人的樊香實渾身顫栗,像在寒冷冬日又被丟進結著冰霜的水里一般,抖得她完全沒辦法克制。
鮑子帶傷了……小姐刺傷公子……是小姐下的手,既狠又快……
怎會這樣?究竟哪是出錯?!
小姐為何這麼做?難道就為……就為了那個「五毒教」什麼堂主的男人嗎?小姐這個樣子,是要公子怎麼辦?
她思緒糾成一團,沒法兒想,但是當眼角余光瞟見那個「五毒教」大壞蛋突然背蹭著岩壁立起,似要趁公子受傷,搶這極短一瞬出招時,她想也未想,「唰」地一聲拔出背後長劍——
「公子小心!」
一躍而下,她揚聲疾呼,那人果然搶步靠近,但鎖定的目標卻是殷菱歌。
她不管不顧,提劍上前,唰唰唰連下狠招,頓時間銀光亂竄,如游龍騰雲,反正是打了再說,不管是公子還是小姐,都不能被他搶去!
這蠻氣橫生的打法硬把封無涯逼回角落,還逼得他牽動了肺經,咳得更嚴重。
眸中含淚,樊香實恨恨地眨掉。
胸口痛極,覺得都是眼前這個混帳鬧出來的,這人不但害了小姐,現下又想來害公子,甚至唆使小姐動手,她樊香實絕對跟他勢不兩立,反正……她小人物一枚,可不是比武過招都得講求公平正義的江湖俠士,趁人病,要人命,她做得來!鮑子適才被小姐攔住了沒出手,那就由她來接管,拚了她一條小命,都要拚到他的項上人頭!
咄!
她長劍突然被對方一招空手入白刃繳下,劍離手,飛插刺入高處的岩壁內。
沒了兵器,她還有雙拳兩腿,銀牙一咬,她猱身而上。
砰!
寶力畢竟太淺,肚月復狠狠挨上一腿,她被踹倒在地,但似乎感覺不到rou體上的痛楚,她倏地翻身躍起,大喝一聲提氣再攻。
中!
終于,她打中他的傷處,讓他傷上加傷,只是傷人一萬,自損八千,她也賣了個空隙給對方,肚子又挨上一腳。
一腳算什麼?她還能挨,還可以挨,她要揍扁他,替公子出氣!
「阿實,住手!」
打紅了雙眼,她根本沒听到陸芳遠制止之聲,一心只想讓壞人年吃點苦頭,雖說讓對方吃苦,頭自己八成得陪著吃更多苦頭,但她不怕,她樊香實頂多是塊小小石頭,對方可是「五毒教」堂主,玉石俱焚再好不過,拿她這塊石頭撞他那塊玉,痛快!炳哈,劃算啊!贏的只會是她!
她腰側又被踢中一腿,隨即胸央透風,她舉臂欲擋,對方掌心已當胸拍至。
她提氣于胸等著挨痛,但等待的痛沒有落下,她被用力扯開。
「阿實,听話,別打了。」
她耳中隆隆,奮力眨掉淚霧的眼望見公子代她擋招,兩下輕易便化解那人掌風,還把對方逼退一大步。
然後,她又眼睜睜看著那名「五毒教」堂主撲近小姐。
「小姐啊——」她扯聲叫喚,夾著哭音。
可是……小姐竟半點也不掙扎,還主動朝那人迎身過去!
他們拉住彼此的手,眼中映著對方的臉容。
樊香實看著小姐跟隨那人而去,男人俠抱小姐瞬間躍上三丈高的洞口,那是她方才出現的地方,陰錯陽愛恰巧為他們指了一條逃出之道。
她大驚失色,忙要沖出洞口請和叔快快受人往另一端的出口攔截。
「阿實……」她被揪住袖子,一回眸,公子疲憊俊龐對她揚笑,明知不可能,卻又覺那清俊輪廓淡得幾要消失。「算了,讓他們去吧……」
懊怎麼算?
怎能隨隨便便就算了?!
她想問,但張口又閉嘴,兩片唇摩挲再摩挲,什麼話都擠不出。
那抹笑尚未逝去,陸芳遠突然往後退了兩步,寬背靠著岩壁,像已站立不住。
這一驚嚇,樊香實驀然回神,連忙上前扶住他。
但他身軀精實、四肢修長,對她而言,受了傷的他既高大又沉重,她一時間沒能撐穩,只好扶住他,讓他蹭著岩壁緩緩坐下。
「公子——公子——」她傷心喚著,見他腰側還插著小姐的貼身銀匕,鮮血將青衫染開一大片,她又驚又怕,淚水蓄在眼眶里,很拚命地不想讓它們流下。
「阿實,別走……」他面色慘白,唇色也褪淡了,顯得眼珠子黑黝黝。
「我不走,沒有要走……阿實留下來陪公子,不會走!」她急促保證。勸說著,她邊利落撕掉自個兒的衫擺和兩袖,把春服布料撕成長條狀,然後避開銀匕插入之處,將他腰際結結實實纏了三圈。
不敢隨意將匕首拔起,但至少能先想辦法止住他的血。
纏妥他的腰際之後,她抬起手背抹掉眼淚。
拭淚的舉惜帶著孩子氣,她沒察覺,待擦去模糊目力的淚水後,發現公子正一瞬也不瞬地凝望她。
「阿實……」
「嗯?」
「阿實……」
「是。」
她等著,見他神態沉靜的顯樣,一顆心懸得老高,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哪知,她慌急外顯的模樣竟惹他發笑了。
鮑子一笑如春風佛面,彎彎的眉,彎彎的眼,隱在嘴角的淺淺梨渦都跑出來示人,讓她一下子怔了神。
「阿實,就數你最老實,傻成這樣,倒讓我始料未及……」陸芳遠輕笑,在她急切的注視下,手起手落替自己封住要穴,再迅速拔掉銀匕。
樊香實听不太明白他說的話,一門心思都在他腰側傷上。
當匕首拔出時,她離得近些,幾滴鮮血避無可避地濺上她的臉。
她毫不在乎,只是緊緊張張地又撕裂自個兒已然不成樣的衫擺,撕出長長一條,替他在傷上又扎實地圍一圈。
她雙手還環在他腰上,眉睫一揚,眸底潮熱,見他亦定定瞅著她,不知怎地,心中涌冒更多酸楚,仿佛他為小姐所受的情傷全都往她胸中流淌,讓她也嘗到那苦澀的情味……
他這著她淡笑,氣息略微粗濃。「阿實,我有些明白了。」
「公子明白什麼了?」是她吸吸鼻子,眸光把不離他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