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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白頭 第22頁

作者︰雷恩那

他越是這樣,她越要得到他的注目,已連著好幾回尋他麻煩。

他終于出手了,狠起來真要命,元宵剛過不久,「玉蛟幫」在江左的幾個營生便被搗毀得零零碎碎,她卻覺得無比痛快,覺得他終是把眼光調向她,不敢小覷她官青玉。

「……你……你心里真覺得我好看?」

「當然,絕無半句假話,若有假,天打雷劈。」要起誓誰不會?他是個中好手,絕不心虛,而以他過往的行徑,老天想劈的話,早該下幾百道雷劈了他。

「那你……我要你,要把自己給你,你、你又為何不要?」

听到挾她來此的女人用那種傾慕且苦惱的語調,說出如此帶幽怨的話,君霽華心神一凜,不由得睜開雙眸。她原是怕自個兒不夠膽氣,張著眸,懼意盡在其間,會擾亂寒春緒,卻未料到會听到這一番話。

她睜眸,眼珠子轉動,寒春緒朝她不經意溜了一眼,兩人目光短暫交會。

他的那一眼探不出任何情緒,嘴上說著好听話,沒誰知道他想些什麼,君霽華不禁心驚,隱約嗅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味。

「誰說我不要?我想要得很!就看官幫主什麼時候得空,你我也相好一番。唔,這樣吧,擇期不如撞日,就今兒個如何?」他狀若隨意地走近,還扒梳著一頭亮滑白發,寬而漂亮的嘴微咧。

君霽華有些看呆,突然發現,他撥弄雪發時的樣子真……真好看!

她知道他很刻意,微張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將散在額前、頰側的發往後梳,發絲如緞,再搭上他殷勤討好的笑,實在太招眼。

她听到官幫主微喘著道——

「今兒個好……那咱們好在一塊兒後,‘玉蛟幫’的買賣自然也是寒爺的買賣,江左那一塊,要是寒爺真喜歡,全都要了去,也是可以——」

「幫主!

女生男相的高壯女子呼聲提點,就那麼一聲,官青玉矮身疾避,讓寒春緒藏在護腕內的飛刀僅射中她肩胛,而非原本瞄準的眉間。

緊接而來是一團混亂!

君霽華兩眼眨也不眨,心驚膽跳,一時間看不到寒春緒的身影,因那三十多名女子一擁而上,同時圍攻他!

她腦中亂哄哄,耳中也鬧哄哄,不知是否張眼太久,淚水流了出來。

隨即,她臉被轉正,那女子俯視她,眼里的神氣讓她渾身皆冷,那是絕對的惡意、純然的痛恨,與寒春緒夾帶嘲諷和調侃的作弄大大不同。

「我討厭長得好看的姑娘。」官青玉低聲道,笑容扭曲。

驚懼爬滿全身,君霽華卻不願閉眼,倔著性子直視對方,就是淚水很不听話,不停從眼尾流進耳朵里。

對方手中那把利劍晃過她頰面,劍光刺目,她瞳心不由得縮了縮,下一瞬,劍尖劃下,她一時間並不覺痛,只覺右頰溫熱,當第二道劍光劃下時,她神魂一凜,溫熱瞬間轉成灼痛,她的臉……她的血……

然後,她听到男人爆出驚天動地的狂吼。

寒春緒大瘋。

他沒讓官青玉劃下第三劍,另一柄飛刀去勢凶猛,直直沒入她眉心,勁力不歇,還拖得她整個人往後倒。

他雙目殺到泛紅絲,下手毫無節制,奪刀奪劍,再一手擎刀、一手握劍,這一日午後,江北定山坡血流成河,向來深覺對女人動粗有失男子氣概的寒老大,短短一刻鐘內殺盡「玉蛟幫」眾女……不,還差一個。那高壯女人趁亂橫抱起君霽華,挾著便跑。

他將手中長劍以暗器手法射出。

啵!

包多溫熱的鮮血濺到君霽華臉上、衣上。

她眼睜睜看劍尖穿透女人喉頸,整個穿透,然後突出好長一截。

女人晃了晃,兩手陡松,另一個胸懷承接了她,是寒春緒。她甫跌進他的懷抱,那女人己「啪」一聲面地倒落。

他放她躺落下來,沒有解開她的封穴,而是先處理她頰面上的傷。

他沉默不語,表情陰黑得驚人,仿佛剛在十八層地獄里翻騰過一輪,眼神帶死氣,嘴角灰敗。他在她袖底找到干淨巾子,手段沉穩地替她拭血,再取出隨身備用的外傷金創藥粉,大量撒在傷上用以止血。

整個過程,君霽華定定望著男人臉龐,他不看她,只是專注地照料她。

踫到她仿佛流也流不止的淚,寒春緒手指頓了頓,眉峰一動,像被她的淚水灼疼一般……他臉色已夠不好了,竟還有辦法變得更黑、更臭,下顎仍繃得死緊,半句話也不吐。

他一把將她抱起。

一只大掌隨即壓住她的螓首,輕輕壓住,確保她的臉會乖乖貼在他肩窩,無論眸線怎麼挪移,都只能盯著他的胸膛和下顎看。

離開定山坡時,君霽華嗅到風中的血味,沒能完全目睹當時慘景,但,這樣已然夠了。她覷到、听到、嗅到的東西,讓她可以想像得出。淚依舊不停地落,因為驚懼,也因為這是他的江湖路,從以前到現在,他便是這樣闖出來的,而往後,這樣的日子也不會少……

她和他都在塵世里打滾,身不由己,卻努力想掌握命運。

然後,她從她的那條道匯進他的這一條,人生交纏,命運交纏,這一條道看不見底,她卻覺得懸浮好些年的心終于落地。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她不憂無懼了,就算他手染血腥,殺盡眾生,既跟了他,心上有他,就認定不放。

認定不放……她流著淚,內心幽然,有苦有喜。

他不願她看,那就不看,听著他強壯的心音就好,不張眸。

她絕對嚇壞了。絕對是。

第8章(2)

「玉蛟幫」眾女的幾匹馬全丟在定山坡,寒春緒隨便挑了一匹,將君霽華圈在胸前護好,策馬回城。

進城時,恰遇上官府的衙役,大抵是「慶豐酒樓」出事,又有人搶馬,百姓們報了官,那些光吃干飯、不做事的家伙才會出來晃晃,敷衍地查案。

他也不理,馬匹疾馳入城,待那些人嚷嚷地追在後頭,他倏地棄馬,抱著君霽華飛腳竄進某條石板小巷,輕易便把所有人甩月兌。

她一直在發抖。

窩在他懷里,這麼溫馴乖順,卻克制不住渾身的輕顫。

他想起那只殘了單翅的雪鴿兒,她對那只鴿子特別憐愛,每每抱在懷里,總極盡溫柔地撫模著……現在的她就如同受了傷的雪鴿,他輕柔撫著她,他希望自己的手勁能給她慰藉,只是他這雙手……他這雙手啊……在不到一個時辰前,才做掉三十多條人命。

他殺人,衣不濺血,干干淨淨,雙手的污穢盡化無形,但他從未覺得手上的血腥是無形枷鎖……他不怕殺人,在這混亂世道,為了出頭,他想要就去奪取,為生存,為掙一口飯,該殺就得殺,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他向來如此堅信,不曾動搖信念,直到她再度來到他面前,拿那雙澄透的眸子看他……情種落心,情芽冒出心田,跟著,他的情花悄悄綻開,茁壯得很不像話,還泄出亂七八糟的芬芳,他竟然開始懂得自慚形穢,在她面前。

她是天上白雲,他是地上爛泥,他怎麼給得起她要的安慰?

回到四合院時,柳兒和葉兒也在,是胡叔後來听聞「慶豐酒樓」出事,前去一探,才在官府的人趕到前,把被點倒的兩丫頭悄悄帶回來。

見到君霽華臉上和衣上的血跡,四合院里興起騷動,原就憂心忡忡的敏姨更是面色發白,趕忙跟進去北屋接手照顧。

雖流了不少血,受到驚嚇,君霽華意識還算清楚。

兩丫頭端來熱水,跟敏姨一起幫她換上干淨衣裙,她揚唇笑了,原想安安她們的心,自個兒卻沒察覺那抹笑,瞧起來很有可憐兮兮的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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