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航空公司丟到這里,他們沒說什麼嗎?」他突然問。
「有啊!」表情一苦。「大弟不讓我來,跟我吵。年紀比我小,竟然給我擺大男人的派頭,說他可以賺錢養我了。哼哼,真是太久沒捏他了!雙胞胎說隨便我,反正她們經營的網拍有我的股份,我可以分紅喔!」心里有些高興,因為他表面像是漠不關心,其實也有打探她的事吧?
「你什麼時候能調回台灣?」
汪美晴微一愣,望著他嚴峻的臉好幾秒後,低柔地說︰「我不知道。」工會在這件事上也遇到一些阻礙,艾琳姐後來也跟她聯絡了幾次,但狀況沒什麼起色。
她不清楚未來將如何,但再次遇上他,算是因禍得福,能不能「重返榮耀」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似乎也不是太重要。
「你希望我調回去嗎?」她大膽地反問。
這回換魯特愣住。
他眼神定定然,像要深入她的靈魂,臉上膚色又加深了。
「凹嗚……」我的心里只有你,沒有他,我不要你走,不要丟下我,不要不要!蹭蹭蹭,大狗頭蹭著她的腰側,暗褐眼珠水亮,真的很具諂媚相。
汪美晴被逗笑了,垂眸攬住身側毛茸茸的大狗。
「疤臉好可愛,這麼舍不得我啊?唔……姐姐好感動,姐姐喜歡你!」
「嗚嚕嗚嚕嚕……」我也是,我也是!繼續蹭。
「你不要對它太好。」聲音很悶。
魯特終于見識到一只狗可以沒骨氣到何種程度,虧他以前還覺得疤臉挺……沉默寡言的。
女人帶笑的彎彎眼楮和大狗裝無辜的細長眼同時看向他。
他皺眉,絕對不承認盤踞在胸間那股不爽名叫「不齒外加嫉妒」。
「它是格陵壯犬,是這塊島上特有的品種,也是狗種類中最接近狼的。它跑起來沒有哈士奇快,但耐操耐寒,力氣大到驚人……你對它太好,它就懶散了,會失去該有的敏銳度。」
「真的嗎?」汪美晴驚訝挑眉。
「阿嗚……啊嗚……」假的啦!嗚,假的啦!太太太沒人性了,我怎麼會跟到這款見不得別人好的主人?!啊嗚——
大狗可憐兮兮地趴下來,和長大顎無力地擱在她的大腿上,皺扭狗鼻,汪美晴心一軟,哪還管男人說了什麼。
「呵呵,沒關系啦,疤臉不同,它可是有疤的呢,當然跟別的格陵蘭犬不一樣,再怎麼疼也不會變壞。」捧著狗臉,她抓抓揉揉搖搖,都快親上了。「對不對呀,疤臉?姐姐沒看錯你,對不對?」
「嘿……嘿……」當然對!我用我的狗格作擔保!大狗張嘴,舌頭掛在外面,一臉諂媚,完全不甩正牌主人陰黑的表情。
和大狗鬧了一會兒,汪美晴雙頰蜜融,指尖還在那道疤上輕撫,忽然低聲問︰「它這個像閃電的傷疤是怎麼來的?不像天生的。」
沉默了幾秒,魯特才慢吞吞出聲。「我在大島北方撿到它時,它頭上就已經有傷了。」稍頓。「那陣子‘哈利波特’剛拍成電影,紅到這里來……」
汪美楮瞪圓眼楮。「有人想把它燙成哈利?」
魯特微微聳肩,沒說話。
這實在是……實在是吃人夠夠……不是吃狗夠夠!
「疤臉,你怎麼會這麼命苦?」
「唬嚕……」嘿咩、嘿咩,姐姐快點來疼我!
女人和狗又「說」起話來,他淡淡閉上眼,用耳朵去听,感覺風拂過皮膚,似乎也帶戲謔嬉笑。
他的心中仿佛平靜,卻也矛盾地波動著。
然後,她的笑貌在腦海中放大,清晰無比。
再然後,他緩緩掀開眼皮,腦海中的那張嬌臉,那抹柔軟神態,就在眼前,慧黠的眸子坦坦然,一瞬也不瞬。
「我听說,你來這座大島前,曾經跑過船,當過水手?」她問。
他大手收握,肌肉有些緊繃,抿唇不答。
「我還听說,你的中文是跟你母親學的,她也來自台灣。」
「你‘听說’到很多事。」呼吸略沉,他眉峰打結,眼光顯得過分凌厲。很顯然,他不太高興。「你很愛打探我的事,是嗎?」
「是啊!沒錯。」汪美晴用力點頭。
她紅著臉,坦然而率真,魯特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他竟會死瞪著她,無言。
她有點小苦惱地微晃身軀,暖色罩住她整張粉臉,她唉唉笑嘆。
「有什麼辦法?誰教我就是喜歡你嘛!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上了,自然想知道你的事啊!」說到最後,語氣有耍賴成分。
……現在是什麼狀況?
魯特也不清楚。
自從她出現在他面前後,很多事都不按常理來走,很多事都不清不楚。
他被她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平靜生活出現大瑕疵,冰凍而且安全的心像面臨暖化問題的冰河,外表仿佛未變,其實每分每秒都在消融,岌岌可危。
頭一甩,汪美晴鼓起勇氣又說︰「是說,你都被我強吻了,我喜歡你,應該是顯而易見的事嗎?你、你有必要這麼震驚,嚇到說不出話來嗎?」
她手指輕揪著大狗的軟毛,繞著圈圈,有些顫抖。
不只指尖發顫,她整個身軀都在抖抖抖,鼻翼因過急的呼吸而歙動,笑的弧度有點僵,有點刻意,顴骨紅紅兩坨,唇色卻偏蒼白。
她的眼珠烏黑,湛湛地攏著情緒。
這女人大膽表白,此時卻緊張地期待。
她在緊張,而且很緊張,他幾乎听到她在磨牙。
一時間,熱潮沖擊他的胸口,猛地灌進什麼,他根本抵擋不住。
「你很冷嗎?」他突兀地問。
嗄?!「唔……有、有一點……」到底是冷到發抖,還是緊張到發抖,汪美晴自己也分不太出來,但她兩排牙齒倒是真的打顫了。
「你可以回旅館去,不需要待在這里。」
「……那你呢?」
坦承喜歡他,對他有興趣,他的反應卻平平淡淡,這其實也在她的設想中。是自己去喜歡他的,沒有權利要他給予同等的回應,只是……知道歸知道,她感情上還是有些小受傷,心里酸酸的,有點呼吸困難。
汪美晴,振作一點!
「我還不想進去。」那雙男性起了些變化,少了點晦暗,多出一絲神秘。
「那、那我也還不想進去。」搖頭,她咬咬女敕唇。
「可是你很怕冷。」
「沒關系。」她又搖頭,內心再次給自己加油打氣,突然間,她見到什麼稀奇事物般瞠大眼眸。咦?他他他……月兌外套干什麼?啊啊啊……他月兌外套給、給她穿?!
當那件有著他熱熱體溫的皮外套包住她縴瘦肩頭時,汪美晴心髒怦怦跳,耳中嗡嗡叫,腦袋里都是棉花,她傻傻笑再傻傻笑,就是一件老老舊舊的皮外套而已,竟比什麼貂皮大衣都還溫暖,簡直熱力十足,北極馬上飄到赤道啊!
她又露出那種大女孩的神情,傻氣……他這種人,究竟有什麼好?
魯特還不曉得該如何去回應她,他有自己的難題,心中的迷惘不容易沖破,但感情卻偏依她,被她拉扯過去。
暫時就這樣吧。他想。
結果下一秒,他又被撲了!
大女孩撲進他懷里,圈摟他的腰,她笑聲清鈴鈴。
「魯特,把外套讓給我,你會冷的。」
他不覺得有多冷,很習慣了。他才要這麼說,胸前那顆小腦袋瓜輕輕抬起,粉女敕臉龐如夏日野地里的小小花,讓他忘記自己想說什麼。
「我們這樣挨著,就可以相互取暖!」
她開心笑,身子擠得更緊,玉頸微微伸長,兩扇睫毛淡淡垂斂。
這一次,魯特沒有遭到強吻,他遂心而行,接受了她無言的邀請。
他低頭吻上那雙等待滋潤的美麗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