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須逃得那麼快?
她、她才不會巴著他,硬要他負責!
此時此際,陸丹華光生悶氣,沒留意到自個兒並非惱恨他的侵犯,而是氣他敢作不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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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島碼頭區,雇主和船工們在歷經過最慘烈的一夜沖突後,半數以上的泊船或毀或損,岸上成排的木造倉庫亦燒毀不少,兩邊人馬各有傷亡,當地負責保安的呂宋官員終于出面,根本是有意讓他們雙方先來個兩敗俱傷,然後再來充當和事佬,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留守大島的西漠漢子倒也見怪不怪了,總歸大亂後必有大定,沖突過後,碼頭區確實恢復得相當迅速,許多地方皆在修繕重建,四處生氣勃勃。
然後,就在驕陽當空、海風燻暖的那一天,雷薩朗的座船終于遠從中原返回南洋大島。
大船泊進大島碼頭,船工們卸貨、清點、交貨入碼頭總倉,另一小批人手隨即將結束遠航的巨大船只拖到另一區整頓,除了仔細檢查船身、修補老舊或損壞之處外,還得讓人潛下水面,清除船底亂七八糟的附物。
此次,雷薩朗由中原回來,果然不負他對自己的期望,把無時不刻皆折騰著他心魂的女子從中原帶出。
他與「飛霞樓」樓主花奪美的糾纏前前後後都已費去七、八個年頭,如今終能有個堪稱是結果的結果,他們拿一輩子對賭,未來可期啊!
那棟靜矗在崖壁上的樓,終于有了主子。
「主爺,您回來了呀……」大船入碼頭區時,陸丹華便接到消息了,她引領張望著,此時見雷薩朗策馬奔回,幾個月未見,她秀容不禁綻笑。「這一趟去了大半年,家里一切都好,沒什麼事,只是……只是忍不住想著,不曉得您何時才要回來……」話語略頓了頓。
「事趕著事,臨時又有事發生,要抓確切的歸期不容易。宅里有你管著,外頭交給巴羅,我倒安心得很。」雷薩朗沖著她咧開一口白牙,翻身下馬時,懷中橫摟著一名女子,呵護的姿態著實顯目。
有人上前照顧馬匹,丹華亦臉微紅地趨近過去,邊輕聲道︰「嗯,房間早都整理好了,每天都打掃的,日常用物和衣裙等等也都吩咐底下人備妥,一直等著您歸來,還有……夫人。」
所以,就是這名女子了……陸丹華好奇萬分,向來淡定的眸光隱忍不住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被雷薩朗護在懷中的那張臉容窺覷。
那女子八成剛抵南洋,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嬌身由著男人橫抱,螓首柔若無力地枕著男人胸膛。
她並未睡去,卻像只貪懶的貓兒,有得靠就靠,窩著舒服就不願挪動,即便知曉有人探看,她也隨意得很,根本懶得掀睫。
丹華沒仔細瞧清她的長相,但不知為何,光憑那慵慵懶懶的模樣、窈窕生姿的體態,烏絲輕輕散散披落,風情渾然天成,便覺這女子既艷且媚,無雙美至。
內心有落寞之情,來得有些突兀,然這一次,陸丹華卻是明白的,她嫉妒也羨慕著,但比起哭著嫉妒,她更能讓自己笑著去羨慕。這樣挺好的,笑著、羨慕著,如每個懷春的姑娘家,悄悄希冀有個男人也能讓她全然倚靠。
是的。她喜歡她的主爺。
雷薩朗待她極好,會和她閑話家常,會對她咧嘴大笑,會說有趣的事逗她,他總說她太正經,比他還嚴謹,他瞧不過眼,非逗得她發笑不可……然而,他看到的卻非全部的她。她哪里嚴謹了?在她心底,也藏有火熱感情,也有惡華綺念,她的情其實很重、很長,這麼的多,全藏在心里,沒誰瞧見,于是,那些無法付出、不知該為誰付出的情,悄悄地把自己給纏繞了。是她耽誤了自己,就為一個情字。
情太多,無誰來渴慕,她又能渴慕誰?
驀然之間,像在回應她的思緒,她眼角余光一爍,有抹健長身影無聲無息地走進她視線範圍內,正直勾勾瞧著她。
巴羅……
心湖興波,不知是羞、是怒,她女敕臉隨即浮出兩團暈濃。
丹華知道,那男人是策馬跟在主爺雷薩朗後頭回來的,或者是為了幾日前碼頭區的沖突,跟雷薩朗有要事商討,所以才等在那兒。
反正……不干她的事。
銀牙輕咬,她硬是扭開臉,把所有注意力全放回雷薩朗身上。
「主爺,夫人瞧起來像是中了暑,您先送夫人上樓歇息,丹華這就去弄些椰水過來,喝些清涼椰水能消暑氣的。對了,還有酸梅湯,也能多煮一些冰鎮著,夫人剛打江南來,該是喜歡喝酸梅湯多些。」
「那就麻煩你了,丹華。」雷薩朗朝自家管事姑娘點點頭,垂目看向懷里人時,又是別樣的溫柔。
「對了,那條冰絲涼緞已布置了嗎?」
「是。在三樓香閨里,全按主爺吩咐布置妥當。」丹華道。
冰絲涼緞價格驚人,雷薩朗為心愛女子不惜重金購入,就怕他的樓主受不住南洋盛夏,要熱得難以入眠。
看著嚴峻的男人為一個女子化作繞指柔,陸丹華心緒從嫉妒、到艷羨,再到落寞,演變到如今,此一時際倒有另一種奇異體會。
她嘴角不禁淡勾,怕主爺瞥見要覺羞惱,只得趕緊撇開臉掩笑。
她這一咬唇撇臉,恰與那位靜立在斜前方的寡言男人對上眼。後者雙目微眯,不動如山,擺明把她的一舉一動全看進眼底。
可惡!有什麼好瞧?
他不是要逃嗎?何不逃遠一些,別來惹她氣惱!
雷薩朗這時又跟她說了幾句,她忙抓回心神對應著,然後,她站在那兒目送著自家主爺將心愛女子抱進樓內,見他們上了樓。
直到腳步聲淡了,她車轉回身,目不斜視,筆直朝東大宅走去,仿佛沒看見那困擾著她的男人依舊立在原處。
哼,她很忙,沒心神理會誰,最好那個誰也別來理會她。
她足尖匆匆,青裙成浪,盡避不去瞧他,卻清楚知曉他就跟在身後不遠處,而宅中迎面而來的三、四名僕役像也挺訝異天還大亮著,男人就從碼頭區回來,不由得出聲招呼——
「巴羅大爺,咱們碼頭區沒事吧?這些天您早出晚歸,有時就睡在總倉那兒,想想,真像許久沒在白天時候見著您了。」
「是了,今兒個主爺的船進大島,听說他把夫人誘拐回來……呃,是帶回來了,呵呵……您回來宅里等著跟主爺談正事嗎?」
「咦?唔……巴羅大爺,您好像瘦了些啊,面頰都瘦凹了,眼眶還黑黑的一圈呢!丹華、丹華,你快來瞧瞧,我沒瞧錯是吧?」
東大宅里的人,不分主子或僕役,不論是西漠大小漢子們抑或是當地的長工,總習慣喊陸丹華閨名。丹華听見他們在身後七嘴八舌說著,最後還喚著她去看,她心下一狠,偏充耳不聞,一直走往灶房去,把眾人丟在身後。
幾名廚娘在後院摘菜、挑洗,有的在灶房內忙碌著。
她走進,和廚娘們頷首打過招呼,從擱在角落幾籃香椰中挑出三顆,有廚娘放下手邊工作過來欲相幫,她溫笑婉拒了,一手模向旁邊剖椰子用的小彎刀,她手剛按住刀柄,一只有力的男性大手恰也伸來,與她搶那把刀似的,直接覆在她秀荑上。
粗糙掌心與細女敕手背密密貼觸,有種說不出的麻熱往血肉里鑽。
以往,陸丹華可以心悸情不動,可以粉飾太平,以為和他之間什麼也沒有,連丁點兒昧情也不存在,但如今……難了、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