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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馬幫主 第5頁

作者︰雷恩那

這姑娘……果真既奇且異。

他笑了,真心想笑,只不過那抹笑在胸臆間蕩漾,畫出好大的、層層疊疊的漣漪,顯現在外表的卻僅是俊唇一勾。

不管她是來真的、抑或存心逗惹,總教他不感乏味。

「玉爺覺得如何?」問這等婚姻大事,石雲秋潤顎微揚,大大方方的,眉尾兒還飛挑得有幾許得意,半點也不見小女兒家該有的羞態。

「若把細處考慮周全,上石大當家那兒走走婚倒也不壞。」小小將她一軍。

唔……看來沒怎麼嚇著他。菱唇淡抿,她眸光深幽。

既是如此,那就下重手,來個更狠的!

她轉身正對住他,徐緩挪近,听她話中帶笑地道︰「好啊,那就把細處一個個挑出來,我能等的——咦?怪了,玉爺頰面那道擦痕怎不見了?白日明明還滲出不少血,現下竟自動愈合了嗎?真是半點痕跡也尋不出,真神……」

「唔,不對呀,我確實听聞過‘江南玉家’有位受過神佛加持、能以異能為人治病療傷的‘佛公子’,關于那位名叫玉澄佛的神人,江湖上早傳得沸沸揚揚了,推算起來,‘佛公子’該是玉爺的族弟,是他有異能,而非玉爺,是吧?」

稍頓,她瞠眸,瞳底的兩簇小火仿彿領會到什麼般激騰而起。「莫不是……玉爺也有這等能耐?」

她幾乎就要如願以償了,讓男人那雙古井般沉靜的美目掀起波濤,浪起、洶涌、驚狂,然後像在澆了油的干柴上拋落火種,「轟」地一把猛火直逼天靈,把他的眼染紅。

幾乎啊……

「石大當家說笑了。」聲嗓過硬,玉鐸元似乎相當不滿意如此艱澀的音質從自個兒的醬紅唇流出。

他低咳,下意識清清喉頭,眉間顏色在此時分的夜月下,又一次似有若無地漫出異輝,邪美得耐人尋味。

「呃,哈哈哈……不是說笑,是我瞧錯邊了呀!」多少知道怕了吧?不過能硬撐著擠出話來,也算閣下本事!

石雲秋拍拍自個兒的額頭,深吸口氣,沖著那張陰晴不定的俊顏爽朗笑開。「你傷的是右頰而非左頰,那道小傷仍留在右顴骨上。適才你半邊臉隱了個黑,我光瞅著你平滑的左臉,把自個兒都給弄混了,還自以為是地胡亂說話,真對不住,唉唉,呵呵、哈哈……」

玉鐸元不語,僅專注地凝著她。

不知怎地,他面容繃繃的,就連喉頸、雙肩以及整個佇立的姿態和呼息吐納,亦微乎其微地透出緊繃氣味。

她其實不好這麼勾惹人家,要打草驚蛇的,可對他偏偏難以隱忍,真是被這男人八風不動的冷模樣給挑高了興致,愈看愈垂涎,想瞧瞧一灘死水變成火焰山的過程究竟能多精彩?所以才東丟一些似假似真的消息、西落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也不在乎他會循線弄清楚前因後果,反正,他遲早會知。

她只是趕在他全盤明白之前,替自己造些樂趣。

「無妨。」玉鐸元輕徐出聲,目光未須臾從她臉上移開。「確實是你錯看,弄明白了便好。」

似近或遠處,不知是鴟梟抑或烏鳥傳出啼鳴,一回、兩回、三回,風颯颯來回的丘陵線上,他們的影兒被拉得斜長,視線相交,難以捉模的東西在沉靜的表相下暗涌。

石雲秋輕吐小舌,那樣子竟俏皮得很,嘻笑地對他點點頭。「對啊,這回是我弄錯。不過啊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曉得玉爺一個天大的秘密,這會子絕沒弄錯,十足真金,不怕火煉。」手癢又玩起兩片銀葉墜了,帶笑覷著男人陡似繃凝的俊美輪廊。

「是嗎?原來我有天大的秘密,那就得請石大當家為在下解惑,我洗耳恭听了。」

靜默片晌,男人勾揚嘴角,淡淡然、笑話般輕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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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能彈琴,且彈得一手好琴呢!」

「我還知道,比起古玄琴、古箏等被歸在上等雅流之類的琴器,你卻偏愛俗稱‘乞兒琴’的月琴更多一些。」

「在路邊或市集里,偶爾能見盲人乞丐懷抱著月琴彈唱行乞,想必王爺的琴功更高、說唱的口條更好,倘若有一日真落到身無分文的境地,靠著一把老月琴,想來也能掙錢糊口吧!」

最後的話語略略夾槍帶棒,說者既是有心,听者多少能有所意會。

從識得這位石大當家以來,玉鐸元都不知被她有意無意的探究、似真非真的擾惹,暗暗地螫過幾回了。

她道出的並非秘密,玉家幾位較親近的同輩手足和老僕們,是知曉這事兒的,只是,他已許久不曾抱琴撥唱,八成已沒了年少時強說愁的心思。在那些遙遠的年頭,他腳步走過山川大地、五湖四海,那樣的歲月仿彿離他甚遠,遠得他差些無從憶起。

早教他壓在記憶深處的事,她是從何處听取?

他有種頭重腳輕的微眩感,或者是因……心虛。總歸,他難以說服自己,她所指的「秘密」僅僅如此而已。

「石大當家,這‘懷秀玉市’是咱們江南數來最大,今日恰又是半月一次的集市,除原有的攤子和店家外,許多鄰縣、甚至是江北的玉商,也都會趕來作買賣,因此來往的百姓較尋常時候多出一倍有余,人擠著人,路不好走,石大當家得留心腳步,別教人踩了。」

說話的男子嗓音偏柔,額間一點朱砂痣,長目如柳,渾身皆泛雅氣,「溫潤如玉」這般的詞兒拿來形容他,那是再恰當不過。

「澄佛公子,你還是喚我名字干脆,‘石大當家’喊起來累了些,听進耳里也感生疏。這幾日咱倆交往,談得頗開懷,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對不?」

玉澄佛好脾性地微微笑,改了稱謂。「雲秋姑娘既是我鐸元堂兄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清俊面容調向一旁另一張男性臉龐,說實話,後者五官生得較他還要俊美好幾分,面膚光滑,絳唇如菱,壞就壞在一雙眼,到底是漂亮過頭,美得有點邪乎,深邃目輝常給外人一種如履薄冰的不安感,再加上此時這張美臉兒的主人似乎……嗯……正大大的不痛快中,濃眉沉得好低,向來淡漠的神情染了陰郁,看來更難親近了。

「鐸元?」玉澄佛像是對那男子難得外顯的眉色感到訝異,可疑地微瞠長目。「有煩心事嗎?」

「沒有。」玉鐸元嗓音持平,發覺立在玉澄佛斜後方的石雲秋正抓到機會沖著他擠眼、皺鼻兼吐舌,扮出一臉怪相。

幼稚!

都多大歲數的人了,二十五、六有了吧?還玩起這種孩子氣的把戲,難道以為使這般不入流的小伎倆,真能教他松心嗎?

很難的,一旦他對誰起疑、生出戒心,就不會輕易卸除,除非對方底細盡現,讓他模得透透的,再也無所遁形。

然而,他模不透她。

這位「石大當家」與他真有幾分近似,扮豬吃老虎的手段皆練過那麼一、兩手,只是她比他佔優勢,生為女子,長相也算清秀,再配上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豪邁談吐,若非有心提防,很容易被她收買了去。

便如他這位老實又心軟過頭的澄佛族弟。

十日前,玉家商隊平安返回江南,一入玉家勢力範圍,「霸寨馬幫」的大小漢子便領著大當家的命令,僅留下八名好手繼續同行,其他的則先行掉頭折返。

一行人回到玉家後,玉鐸元讓人安排了馬幫眾人的生活起居,本待這兩天把手邊幾件要務處理掉後,再同石雲秋將西南域外之事仔細敲定。當然,還有他對她的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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