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痛!痛得她不禁擰皺五官。這感覺……竟有些熟悉,猶似她以往抵拒那雙琉璃眼中的迷魂時,所掀起的折磨……
暗長霄爆出一聲詛咒,鐵臂一勾,撈起她險些軟倒的身軀。
「收起你的笑聲,不干她的事。」他以不變應萬變,任那女子環著他們倆飛繞,感覺對方的聲息愈迫愈近。
女子笑音稍緩,幽幽道︰「怎不干她的事?少了她,咱倆就不一樣了呀!」
白霜月正感胸中窒礙,一口氣提不上來,摟著她的男人已悄悄將掌心覆在她左胸,綿熱的真氣穿膚透骨而進,護住她心神。
「我……我沒事……」只是毫無預警被來了這麼一下,笑音穿腦,讓她招架得好辛苦,但應付這般的劇痛,「經驗」頗豐的她絕對撐得過啊!
喘息著,她暗自苦笑,心中有無數疑惑,待啟唇欲問,鞭聲忽又厲厲交響,那女子雖止住綿笑,手中長鞭卻凶狠地與傅長霄斗將起來。
他確實讓著對方。
與他相遇相識、進而結為夫妻,白霜月不敢肯定自個兒對他的脾性全然掌握,但也知面對敵手時,依他的冷厲作風,定是選擇快刀斬亂麻,先下手為強,從未像現下這般,守多于攻,盡避胸中怒海波濤,卻未狂放傾泄。
事情越趨詭譎,她不明白……不明白……她……啊啊——
由不得她好不容易終才穩住的心思多想,左臂猛地一陣狂疼,那女子的長鞭指東打西,巧妙避過傅長霄揚去的鞭梢,改而纏捆了她的臂膀。
電光石火間,她不及抵拒,捆住她手臂的力量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她扯將過去!
暗長霄懷中驀然一空,心下大駭,回勾的鞭長直撲尚未落地的縴細身影,及時環住她的腰,倒扯。
腰上緊縛的長鞭雖未打疼她,但左臂那一記來勢洶洶、勁道十足,那女子決意要搶她到手,一條軟鞭硬扯成直線,偏偏傅長霄不允。
兩股勁力搶成一團的結果,是白霜月足不沾塵被橫吊起來,她盡避咬牙隱忍,緊抿的唇辦仍不由自主地逸出痛苦申吟,連自個兒的銀劍也疼得握不牢。
那女子笑笑道︰「我出十分力,你自然也得使出同等的氣力,不然留不下她的。可咱倆再這麼使勁兒,我扯你拖,怕是要把她給活生生撕裂了呀!這主意也還可以,我得不到的,你也不該拿。」
女子話音方落,余韻尚殘留在風中,傅長霄鞭上的勁力已陡然撤下。
他撤,她扯,白霜月僅覺腰間一弛,手臂便被拖將過去,疾速撞進一片泛寒的胸懷里。
「你|!」連瞧清對頭的機會都沒有,那人手起手落,連連點擊,迅捷無比地封住她周身大穴,教她動不得也說不得。
「你果然舍不得她。」女子語氣一貫地笑著,將得手的姑娘扛在肩頭。
沉下呼息,傅長霄原就剛峻的輪廓此時已冷到極處。
他額角劇烈突跳,扣住長鞭的五指指節,節節突出泛白,琉璃眼在夜中爍光,專注鎖定,靜且威迫地往前踏去幾步。
「別再過來,還是乖乖留在原地吧。」女子的溫言如若嘆息,他進逼,她往後移走,慢條斯理地拉開距離。「我也該走了。」
「把她留下。」
白霜月此刻披頭散發掛在敵人肩上,一顆心幾要跳出喉頭。她瞧不見男人的表情,只覺他語調既冷且淡,難以听出底蘊。
「把她留下。」傅長霄再次命令,腳步在瞥見對方三指成爪按在白霜月小腿肚上、作勢要施力折磨時,終于停頓下來。
女子道︰「她是你的弱點,這樣不好,我帶她走,算幫你一個大忙。」
周遭忽而靜謐下來,野原的風莫名收斂了,白霜月充血發脹的腦子、發熱的雙耳,鑽入他冷沈的聲音——
「她不是我的弱點。但你帶走她,確實會造成我的困擾,而非幫我大忙。」
女子後移的步伐略頓。
「她不是嗎?我瞧你可緊張了,你若不喜愛這位白大姑娘,怎會與她拜堂成親?她白家與你‘滄海傅家’結的梁子不小啊,你不取她性命,當真釋懷、沒往心里頭去了?」
「留下她自然有好處,比殺了她更好。」他語氣徐緩,不帶絲毫感情,仿彿被迫無奈才懶懶出聲一般,僅單純闡述道︰「傅家在西塞高原上的八處礦區長久籠罩在‘白家寨’的勢力底下,寨中多年來訓練出無數好手,用盡鎊種手段籠絡各高地部族的民心,連南北兩麓幾個少數部族也能集結過來。倘若要回復‘滄海傅家’的舊貌,絕無法一蹴即成,‘白家寨’大姑娘的存在成為必要條件,我留她、娶她為妻,因她大有用途,你帶走她,我自然困擾。即便要除掉她,也得等到西塞高原的一切勢力皆為我所用,屆時再下手也還不遲。」
「你當真不喜愛她?」
「我喜愛她帶來的好處。」
女人笑了聲。「我瞧她面容姣好、身形窈窕,這樣的姑娘你不愛?」
「這樣的姑娘俯拾皆是,但若要集結西塞高原上的勢力,非打她‘白家寨’下手不可。」
白霜月耳中的嗡鳴聲一陣強過一陣。
她听到他說話,雖艱辛,卻也勉強捉住他每個音浪,但……不懂啊!她不是很懂,他究竟在說什麼……她怎地不懂了……
女子沉默片刻,像暗暗觀察著,只笑問︰「那怎麼辦?你把底子大刺刺地掀開,教這姑娘全听了去,不殺她不行嘍?」
「我可以在她身上施迷魂術,命她忘掉今夜之事。」
「嗯……」她狀若沉吟,匆又笑開。「好,我幫你迷了她!」
女子剛道完話,負著白霜月的身影眨眼間便消失在幽夜里。
對方消失得那般俐落,好似教黑夜的顏色大筆一抹,在瞬間抹去整個兒景象。
事發于肘腋之間,傅長霄先是一愣,身體反應已較思緒快上數倍,雙腿大邁,猛地直奔上去。
「喝!」腳下竟是一空!
他驚怒交集,沖得太快,以至于沒留意到,那約莫三丈外的地方,竟是草海野原的邊陲地帶,往下便是陡直斷壁。
那女子悄不作聲地退到邊緣處,幽暗模糊了天地景物、隱藏了遠近之距,她丟出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後,趁勢挾住白霜月躍下斷壁,驀然間失去對方蹤跡,驚得傅長霄根本無暇多想,提氣便追。
他足下空虛,身軀疾墜,動作全憑本能反應,手中長鞭已奮力一揮,鞭梢以剛猛十足的勁道扎入壁岩內,穩住他下墜之勢。
背脊貼住岩壁半吊著,赤果的上身留下幾道擦傷,他渾沒在意,胸骨被劇烈的心跳震得作痛,幾欲噴火的銀藍眼四下搜尋,但底處深不可見,周圍幽茫難辨,哪里還見女子身影?
懊死!
懊死、該死、該死——
胸腋間堵著一股火燙至極的悶氣,他張唇欲喊,喉中卻倒灌一口腥甜,這才知咬牙切齒,也能咬出滿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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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緞如血,一掛接連一掛蔓延而去,回廊彎彎繞繞,那燦艷的紅緞亦彎彎又繞繞,其中尚點綴著無數的大紅燈籠,燈籠上字字雙喜,綴在底端的金黃流蘇隨風輕飄。
熟悉的所在,似曾相識的布置,白霜月自被打橫抱進這處隱在巷底的宅院後,輕染倦色的臉容陡凜,困頓的雙眸亦不禁睜圓。
「唉,咱們快馬加鞭連趕五日,終是找到好地方了。唉唉唉,又非頭一回拜訪,你眼珠子有必要瞠得這麼大嗎?」
白霜月潔顎微揚,瞅著橫抱她踏進月形門、慢騰騰走在回廊上的女子。光是這小小動作,便教她頸部肌肉一陣酸軟,待啟唇出聲,又是一陣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