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要出去喝小酒,釣……釣帥哥……」維娜斯還企圖做最後的掙扎。
「等妳睡醒,不用跑到蘭桂坊,到頂樓的Lounge去,我想會有不少帥哥願意請妳喝酒。」叮一聲,電梯抵達樓層,程家欣拉著行李率先步出,伸出一手壓住電梯門,免得夾住昏昏欲睡的維娜斯。
兩人的房間就在隔壁,見她幽魂似的晃進房里,程家欣嘆了口氣,依自己對她的了解,維娜斯這一睡,至少也要到晚上八點才起得來。
也好,她並不太想出去,有些外站飛多了,來來去去都是相同的地方,新奇感也漸漸消失,她現在只想好好泡個澡休息一下,等維娜斯醒來,再一塊兒吃晚飯去。
插進磁卡開了門,她剛將行李拖進房內,走廊另一邊忽然傳出騷動,剛開始細細碎碎的,再加上飯店的走廊並非筆直暢通,而是有些迂回,因此聲音並不十分清楚。
說她好奇心旺盛,也不是這麼回事,而是那模糊的男性嗓音有些似曾相識,她眉心微擰,將行李丟下後,悄悄往聲音來源走去。
沿著走廊轉了兩個彎,她挨著牆,小心翼翼探出半張臉,終于在溫馨的鵝黃燈光下瞧見不太溫馨的一幕--
「真的無法挽回嗎?」葉甘慶右臂抵在牆上,黑發微亂,雙目炯炯地瞅著倚在門邊的妙齡女郎。
那女子身段極好,五官深邃美麗,挺有混血兒的味道,一頭瀑布般的棕發垂至腰間。
程家欣瞠大美眸,瞬間認出女子的身分,她是台灣近來廣告界的寵兒,手機、家電、洗發精、沐浴乳,甚至家庭房車,幾乎都有她代言的產品。
心髒劇烈跳動,她往回一縮,躊躇了幾秒,還是捺不住好奇又偷窺起來。
「葉,我說得很明白,請你不要再纏著我。」女郎紅唇撇了撇,-臉冷漠,「現在我的事業正往上沖,行情看俏,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再聯絡比較好。」
葉甘慶沉吟著,忽地站直身軀,雙手改而插在西裝褲口袋里,點點頭說︰「我明白了。妳會有更好的選擇,不該讓我阻礙到妳。」演藝圈中五光十色,他畢竟握不牢一朵戀飛的花。
女郎似乎不太自在,雙腿動了動。「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對我好,以前我沒沒無聞,在工作上遇到數不清的挫折,都是你一直鼓勵我,要我不可以放棄。葉,我听了你的話,我沒有放棄,我成功了,而且還要追求更高的目標,這些全是你教我的……你是個好男人,適合家庭的好好先生,但我沒辦法安心當一名家庭主婦,葉,你別再來找我了。」
葉甘慶面無表情,像一尊塑像般死死站著。
女郎沒再說話,連看也不多看一眼,轉身進入房中,當著他的面將門關上。
鵝黃燈光投射在葉甘慶身上,將他的身影在地毯上斜斜拉開,他依舊動也不動。
他還要站多久?這個大傻瓜!程家欣咬著唇,忍不住想罵人。
女人一旦狠下心來,比大理石還硬,特別是美麗且有自己想法的女人,她太清楚這一點了,畢竟她自己就是這樣的「狠角色」,很能體會的。
對于喜歡的男人,這樣的女人通常會柔順得像只小綿羊,願意釋放機會,至于那些狂蜂浪蝶,外加打不死的蟑螂們,美女向來采取三不政策--不心軟、不同情、不給好臉色。
所以,他這大傻瓜就算站到天荒地老,人家也不會回心轉意的,他還不明白嗎?
猶如听到她悶在心里的質問,葉甘慶高大、落寞的身影緩緩轉身,離開那扇門前。
程家欣一時沒想到要閃避,等回過神時,他已出現在轉角處,與她打了照面。
乍見到她,葉甘慶微微一震,但那樣的震撼劃過心田,一下子便消逝無蹤。
「葉先生……我其實我、我……」粉頰尷尬地燒紅,程家欣稍退一步,想說些話粉飾太平,他卻沉著五官,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
她一怔,咬了咬唇,一股沖動讓她拔腿追上,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
「你還好嗎?葉先生……你、你怎麼動不動就掉眼淚?」他的淚水斯文沉靜,默默悼念著什麼似的,唉,害她不禁也想嘆息。
他頓下步伐,仰起臉作了一個深呼吸,試圖控制自己。「我傷心,當然流淚。」那並不是弱者的表現,只是他用在感情上的習慣性發泄,痛快哭過,一切就能放下。
程家欣忽地跳到他面前,直勾勾盯著他泛出紅絲的雙眼。
「男子漢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人家都明明白白拒絕了,你再不懂得放手,那就是……就是沒品!」
他抹了把臉。「我會放手,琳達她……以她的條件,想再找一個比我更好、更帥的男人其實太容易了,我不能絆住她,我會祝她幸福的。」
他是被下了什麼黑魔法嗎?每段戀曲到最後都是無疾而終,還是老天懲罰他標準訂得太過膚淺,硬要討個美女當老婆?
這樣的想望,終其一生都沒辦法圓夢嗎?
程家欣呼吸一緊,酸澀的氣味再次漫上咽喉。
是,她坦承,她又嫉妒又羨慕,不知哪個時候會有一個男人能如此對她?不是愛她美艷的臉,不會成天只想抱著她在床上翻滾,那些男人到底有誰能真心相待?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你拋開這枝花,說不定會找到一枝更美、更嬌艷的,不是嗎?」她絞著十指,有些拙于安慰,卻很努力嘗試。
「我……」葉甘慶雙唇掀動,失意地低語︰「我已經不敢多想。」和琳達這段感情也走了三年有余,以為一切都穩定了,不料卻是變量的開端。
就算在感情上,他屢敗屢戰、越挫越勇,這一次卻受創最深。或者,是他年紀到了,渴望安定下來,面對感情時,也就越來越嚴肅認真。
程家欣雙手忽然緊握成拳,波浪鬈發輕輕搖晃。「不會的、不會的,你要有信心,這世界值得愛的人還是很多,我們一定找得到,一定可以!」他和她也算同病相憐吧?
一瞬間,葉甘慶懵了,緊盯著面前那張美麗的臉容。有人安慰的感覺真好……他雙目黑幽幽的,兩股淚泉莫名其妙涌得更凶。
「葉先生?!」這男人未免也太善感了吧?
電梯開門聲叮地輕響,有人正往這邊走來,听聲音還不只一個。
要是遇上「環航」的同事就槽了,她和一個流淚的大男人杵在走道上,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程家欣四下張望,自己的房間就在前面,趕緊抓住他的手臂拖著便跑,迅速地開門閃入。
她拍拍胸脯吁出一口氣,轉過身對他微笑。「你先坐一會兒,等外面沒人再離開……要不要喝杯茶?我、我泡給你喝……」她被他的眼神嚇著了,光澤透亮的黑瞳意味深沉,像在評估著什麼。
「我不想喝茶。」他嗓子還是很啞。
「那、那要喝咖啡嗎?」唉,空姐職業病,總習慣性地詢問人家要喝些什麼。
葉甘慶搖搖頭,五官沉凝。「我可以再哭一會兒嗎?」痛哭一場,海闊天空,他的心也就清朗了。
「啊?呃……可以啊……」
「謝謝……」他雙唇淡揚,以為要笑了,半途卻癟了癟。
下一秒,程家欣完全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只覺胸腔里的空氣彷佛在瞬間被擠迫出來,她輕呼一聲,全身動彈不得,才驚覺他強壯的臂膀正緊緊箍住她,結實地擁抱著。
她的小臉被迫擱在他寬肩上,而他的臉則順勢埋進她豐厚的長鬈發中,她張開紅唇努力吸進更多的空氣,雙手正試圖掙扎著想推開他,卻听見男人的啜泣在耳畔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