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駒秀川笑著點頭。「只談大方向,細節部分就……呵呵呵……交給你和龍一郎了。」
神崗徹一怔。
他沒時間也沒這個心思哪。那天離開台灣,再次從她們母女身旁走開,心中從未如此牽掛難舍,跑來這座深山,為的就是想放下部分的責任,去完成自己早該完成的夢。
「會長……我想,我並不適合。由神成君全權處理吧?」
日駒秀川揮了揮手。「龍一郎的個性太過火爆,光他一個……唉……我瞧是不用談了,直接抄家伙打個痛快。唉唉,要是伊藤那小子在這里就好辦了,死的都能說成活的,唉唉,咱們‘日駒聯盟’怎麼一回事?全日本兩萬多名人馬,竟然派不出一個人來,唉唉唉,難道真要讓人看扁嗎?唉唉唉……」越說越哀怨。
神崗徹靜默地听著,心知不能再推托,深吸了口氣--
「會長,我知道了。請允許我出面處理。」
「不用了,你還是結婚去吧。結婚是天大的事,娶個好女人回來再說吧。」他又揮手,有氣無力的。
神崗徹頭一點,再次堅持︰「請讓我出面。」
「哪,你說的喔,是你自己硬要去的,我沒有強迫你喔。」日駒秀川忽然換了一張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笑得挺開心,挑挑眉又說︰「再過幾天,‘武樂聯合’那邊會派人過來關東一趟,你就負責招待,對方是勝山會長的義女,就是這次協調會談的代表,你和她應該是舊識了吧?」
「是,之前在警視廳見過面。」就是上回被警方一同請去的那一次,勝山讓自己的義女代表出面。
「呵呵呵,很好、很好……有了點小交情,談起事來就方便啦。」
神崗徹卻沒辦法像老人那樣樂觀,那女子不是簡單的人物。
再者,他的心懸掛在那對母女身上,根本無暇思索其他。
不知是否太過在意的關系,他竟有種古怪的錯覺,仿佛若不能及時把握住的話,原屬于他的所有,都將從指縫間流去……
結束休假回到公司,林明暖被安排飛一個歐洲的長班。
飛回台灣休息了三天,又接著一個三天的東京班,這個班輕松許多,今天飛抵東京,明天在東京停留,後天再飛回台北。
抵達東京,住進下榻的飯店,在一樓大廳沒見到八木或其他熟悉的身影,她取了鑰匙卡回到房里,丟下行李坐在床邊,怔怔地盯著矮櫃上的電話。
她可以打電話詢問,飯店里一定有人能告訴她八木在哪里。
然後,從八木那里,她一定能知道那個男人這兩個多禮拜過得如何?忙些什麼?是不是也在這兒,在離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心的底層,有個聲音如絲揚起,輕細地問--
想著誰,就直接打電話給他吧,為什麼要這樣迂回曲折?為什麼……
她嘆了一聲,無法理解。明明兩人的關系如此密不可分,明明彼此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意義,可她還是捉模不定他的方向。
她仰望著他飛翔,不願給他牽絆,靜靜的、被動的在原地守候,珍惜他每一次短暫的停歇。或者正是這種心態,讓她不願直接尋找他。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他說。
這句話讓她失眠了好幾晚,越分析越混亂,又沒辦法讓自己別去胡思亂想,結果頭部痛了起來。
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真的響了。
心一震,她連忙接起,日文自然地出口︰「嗨,摩西摩西?」
「喬依絲桑,午安,我是美希子啦!」電話那頭傳來十分有元氣的聲音,並非她心中期望的人。
捺下微微的失意,她打起精神,「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我剛才在成田機場辦公室沒看到你啊。」
這位美希子是GH東京BASE的地勤美眉,個性開朗大方,之前在英國留學,現在入社會工作,卻迷戀上中文,听說讀寫各方面都努力得不得了。
「我是在休假啊,查了查班表,看到你們今天也在這里,我就開車過來了,現在在飯店大廳,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吉兒、凱薩琳和蓓若也要去,剛好湊一車。」
「唔……我、可是我--」
「好啦,來啦!不要再可是了,今天淺草那邊有祭典,去寺里拜拜也好啊。就這樣決定了,十分鐘後下來,等你喔!」電話喀地一聲掛掉。
林明暖苦笑,將話筒放回。
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拉開沉重的窗簾,冬陽瞬間透瀉進來,灑落她滿身。
微眯起眼眸,或者,真該出去走走了。
「你有些心不在焉。」女子注視著街上的祭典活動,音珠清冷,嘴角揚著極淡的弧度。
神崗徹瞥了眼她的側顏,指間捏著煙,口中吞雲吐霧著,嚴峻的五官籠罩在一片迷蒙當中。
「彼此彼此,你也有些心不在焉。」
女子菱唇的弧度加深,雪白的臉終于泛出些顏色。
她整理著振袖和服的前襟,裹在傳統服飾下的腰身雖不明顯,但瓜子臉,下巴細致,手指秀白如蔥,感覺得出體態十分縴細。
「還好,該談的都談完了,就讓我們一起心不在焉吧。這幾天很謝謝你的陪伴和招待,這次相談的內容,等我返回大阪,會向勝山會長以及其他組長報告,一切的決定權仍在他們手中,我想……貴會的內部也需要時間再仔細研究一番。」她,淺野優香,關西「武樂聯合」勝山會長的義女,也是此次和「日駒聯盟」談判的代表。
她轉頭面對他,雙瞳柔而清,淡然地說︰「畢竟是關東、關西兩大黑道勢力的協調和畫分,一不小心,很容易擦槍走火,我們還是慢慢來,多幾次見面機會吧。下回,換你和神成先生來關西,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神崗徹可有可無地聳了聳肩。抽著煙,鼻中噴出團團煙霧。
忽然間,他好似被一道電流猛烈貫穿全身,神態一整,雙目銳利地盯住對街。
想仔細再看個清楚,可惜參加祭典的人潮太多,才一瞬間,那抹熟悉的身影便一晃而過,快得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怎麼,是認識的人嗎?」淺野優香對他的反應感到驚奇。
對住那個區域,神崗徹又凝視了好幾秒,雙目眨也不眨,但映進眼瞳的卻是一張張陌生面孔,真的是他日有所思,才會出現幻覺嗎?
吁出一口氣,他下意識回答︰「看錯了,我還以為是--」
「是你心愛的女人?」直覺這麼告訴她。
聞言,神崗徹濃眉輕挑,隨手將煙蒂丟在地上踩熄,淡淡地坦然應道︰「是。」
「所以,我是否可以大膽猜測,你的心不在焉和這位女士有關?」
「是。」果然言簡意賅。
她露齒笑了,霜冷的氣質融化不少,語音幽幽然--
「是嗎?唉,那我們真是同病相憐了,我的心不在焉也跟心里的男人有關。」
今天是她此行的最後一天,恰巧踫上淺草舉行祭典,她主動請他作陪,出來走走逛逛,卻萬萬沒想到兩人會談到彼此的感情問題。
這些天的接觸,發現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孤傲,和上回在警視廳時給他的印象不太相同,恆那身清冷的氣質依然,連笑也感覺不到溫度,和他的暖暖全然不同。
暖暖就算不笑,就算板著臉和他冷戰,他還是嗅得到她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溫暖氣息。暖暖呵,永遠那麼美麗,那麼善良,和她相比,他神崗徹果真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壞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