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暖搞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還對他生氣,上一次在東京算是「不歡而散」吧?可是八木對她說的那些話,這些日子一直在她腦中翻騰反覆,她心疼他,也氣惱他,兩種感情交相錯雜,竟不知要如何面對他。
「是便宜貨,我在夜市買的,睡衣一套一百,內褲一打九十九,人家載了一卡車出來叫賣,機會難得,不買可惜,才不是特地為你買的。」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她小嘴又嘟起來了,每回她鬧脾氣,都是這個模樣。
神崗徹在內心輕嘆,目瞳柔和。他的暖暖呵,就算兩人在冷戰,只要他使使壞、裝裝假,她馬上會真情流露,例如--
「坐下來好嗎?」說著,他自顧自地往沙發走去,腳步微滯。
「你……你怎麼了?」她跟了過去,口氣已變得不太一樣,壓抑著關切情懷。
坐進沙發,他眉心淡淡地皺折,右手有意無意地撫著曾經中槍的膝蓋,對著她無所謂地牽了牽唇。「沒事。」
「你、你--沒事才怪啦。」
她傾過上半身,小小頭顱靠得這樣近,柔雅的氣息瞬間鑽進他鼻中。她專注地察看他的腿,根本沒注意到男人眼底那抹奸計得逞的光芒。
「這樣會痛嗎?」她輕捺著他的膝蓋,見他搖頭,她稱稍加重力道,「那這樣呢?痛嗎?」
他濃眉淡蹙,下顎微繃,卻說︰「不會痛,我沒事。」這句話倒是千真萬確,只是他以前有太多忍痛的「前科」了,林明暖根本想不到他會「不痛裝痛」,听他這麼說,她心又絞了起來。
「你坐著別動,我去拿熱毛巾。」丟下話,她站起來咚咚咚地跑開,進房間取了幾條干淨的毛巾,又到浴室里盛了一大盆熱水,忙來忙去,五分鐘後又回到他身旁。
神崗徹挺听話的,果真靜坐著不動,那縴細美好的人兒就半跪在他腳邊,小手已將他右邊的睡衣褲管卷得老高,露出整個膝蓋和半截大腿。
毛巾浸在熱水里,她試著擰吧,手都燙得泛紅了。
「不用了,真的不會痛,別踫熱水。」他最終目的是要她溫柔以對,要看她的醉人笑容,而不是看著她為他吃苦。
她拍開他的手,垂著頸項,一句話也不說,輕柔地將折疊好的熱毛巾敷在他的傷處,然後用保鮮膜裹上幾圈,持續讓它發熱。
「暖暖……」
听見這聲輕喚,她沒有理睬,替他大腿上的另一處槍傷做了相同的處理,她雙手從他大腿開始按摩,力道恰到好處,有模有樣的推拿著,一直來到小腿,在他健壯的腿肚上來回揉捏。
不知她何時學來的推拿技巧,他右腿肌理在那雙巧手下舒展開來,十分舒暢,但他心里卻不太舒暢了。
「暖暖?」他又喚,見她還是低垂著頭,再也忍不住了,他坐直身軀,一手扳起她的小臉,跟著卻重重地嘆息--
「不要哭。暖暖……」
她吸吸鼻子。「我沒辦法,看到那些傷痕……我、我心里難過……」從那一刻槍聲響起,兩人的命運開始糾纏,喜怒哀樂,分不清彼此。
「我真的不痛,我是說真的。」
「你還說!你還說!」嚷著,淚珠又滾了下來。
簡直是弄巧成拙、作繭自縛。神崗徹苦笑,不再辯解了,他忽然俯下臉吻住她的紅唇,雙臂抱住那具柔軟身軀,趁她張口輕呼時,舌尖已探進一片絲絨里。
「唔……」她同樣渴望著他的擁抱,有好長一段日子,兩人關系一直處于低潮,她的心也跟著浮沉,害怕彼此之間會越離越遠,她和他又走回各自的世界。
可是現在,她掌心感受到他節奏明快的心跳,唇齒間盡是他的氣息,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牢牢鎖緊,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她輕合眼睫,芳心悸動,回應著他的唇舌,熱烈地纏綿。
「別再和我冷戰了,好不?」他吮著她可愛的耳垂,低啞地噴氣。
渾身發熱,林明暖卻輕輕顫抖了,喉間忍不住逸出細碎申吟,藕臂一抬,主動環住他的頸項,胸前的堅挺緊密地抵住他。
「暖暖……暖暖……」情與欲交織,他不停喚著,聲音沙嗄得不可思議。
忽然間,他將她攔腰抱高,站了起來。
「阿徹?」林明暖的小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攬住他的頸項,輕輕喘息著︰「你、你的腳啦……」
他低沉地笑,唇貼在她頰邊,呼吸和她一樣紊亂,有點顧左右而言他地說︰「在這里很有可能被偷窺,還有,沙發太窄了,我比較喜歡大床……暖暖……」他輕喚,撩撥著彼此,「我們到房里?」
雖是問句,卻根本沒有詢問的意味,他不等她的回答,橫抱著女性溫暖無比的身軀,筆直往里邊的臥房走去。
第六章
「看到了,看到了!入口在那邊啦,呵呵呵,有好多好多的氣球耶!」綿綿又叫又跳。相同齡孩童相比,她成長的環境復雜了點,思想上也成熟許多,但終究是個孩子,喜歡熱鬧,喜歡有趣的東西。
而今天,她更是有理由把自己搞得這麼興奮,因為她右邊牽著媽咪軟軟的手,左邊拉著爸比好有力氣的大掌,一家三口跑來逛園游會。
她想笑、想跳,故意甩動著兩邊的手,就像甩動兩根漂亮的發辮一樣。
這個園游會是縣立文化中心和農林產銷的機構合作,利用周休二日舉辦的。
便大的廣場上搭起一大圈棚子,少說也有七、八十個攤位,除了推廣台灣各縣市特有的農產品、小吃之外,還有許多傳統技藝的表演,如捏面人、剪紙、布袋戲人偶制作,另外也有不少特殊才藝的演出,才開始不到一個鐘頭,已涌進大批人潮。
「媽咪,我去拿氣球!」說著,小小身影已沖到那位忙著發放氣球給小朋友的工作人員面前。
「綿綿啊……」林明暖輕喊,也想追過去,就在這時,那只男性大掌沒有女兒的小手可以拉,就順勢一揮,握住她的柔荑。
「讓她去吧,在這里看著她就好。」神崗徹表情一如往常,沒多大變化,但深峻的五官在難得露臉的冬陽底下,似乎透出了點什麼。
昨夜,是契合而熱情的記憶。
然而此刻,他的體溫從指尖傳來,再度勾起那一幕幕的擁吻纏綿。林明暖方寸輕悸,微乎其微地牽唇,靜靜地任他握著。
每次他來台灣探望綿綿,總是來去匆匆,原以為今天一早他就會離開,或者回日本,又或者搭著另一架班機飛往這世界的某處,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會跟著她們母女兩來逛園游會。
早在兩個禮拜前,文化中心便開始在附近各社區和大馬路旁插廣告旗,綿綿一直好期待。他願意陪孩子來,見女兒這樣開心,她心里也好開心、好開心,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家三口,和其他普通家庭一樣,也利用這周休假日帶著孩子出來玩耍。
「為什麼這樣看我?」忽然,他低沉地問,五指進一步和她的交握。
「看你長得帥啊。」她心一促,坦然地堵了回去。
今天的他穿著駝色套頭毛衣,深咖啡色的絨布科長褲,外頭又罩著一件同色系的毛外套,看起來年輕、挺拔,而且真是帥得不得了。
這些行頭全是林明暖一早替他打點的,衣褲放在櫥櫃里有一陣子了,按她的說法,又是從夜市拍賣卡車上搶到的便宜貨,因為太便宜,不買對不起自己,所以才買的,根本不是存心為了他。
神崗徹听了,依舊是但笑不語。
她要他穿什麼,他乖乖按著她的意思打扮;她想怎麼說,他也由著她,只要她心里暢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