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Ihelp──啊?!」駱莉雅才開口詢問,冰冷的輪管已經抵在她喉嚨。
費斯離她最近,見那名中東男子掏出輪,他一個箭步跨去,卻還是慢了半秒。那人轉過駱莉雅的身軀,左臂勾住她的頸項,右手持輪抵住她的太陽穴。
機艙在瞬間亂成一團,先是商務艙的旅客發出高分貝的尖叫,最後段經濟艙的旅客和空服員還搞不太清楚狀況,但听見歇斯底里的驚呼聲,尤其在半空當中,自然也心驚肉跳;至於梅迪尼家族,大家不約而同全站了起來,男人保護性地將女人推在身後,三十幾對眼楮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名中東分子。
「劫機!叫機長飛往美國,不去,我殺她!」劫機者操著不太流利的英文,粗壯的臂膀勒得駱莉雅快要不能呼吸。
「把輪放下。」費斯聲音冷靜得像是錄音帶的廣播,強迫自己不去看駱莉雅痛苦的小臉,銳目直勾勾望進中東男子的眼底,他小心地控制著呼吸,向對方邁進一步,「把輪放下。」
鎮靜!鎮靜!要PanicControl,千萬不能慌。駱莉雅小口小口地喘著氣,兩只手扳住扼在頸上的粗臂,她看著費斯,那張男性臉龐陰沉得嚇人,兩道濃眉壓得好低,一股風暴正在成形。
他說,有話要告訴她。他想說什麼?是他心里的事嗎?
他從來都那麼認真、那麼專注,那些事肯定很重要、很重要的。
她當然想听他說,但一開始時機就不對了,而現在氣氛緊迫起來,像繃到極限的氣球,稍有動作就要爆開似的,她卻在意起他到底想說些什麼。
「費斯,我──」
「別動!」中東男子低吼,又引起機艙內一陣驚呼,因為他不讓她說話,輪管加重力道,惡狠狠地抵歪了她的頭。
「不要沖動!」費斯氣息粗重,兩只手作出制止的舉動,要求對方冷靜下來。
他迅速瞥了駱莉雅一眼,感覺壓在胸口的重量沉得快讓他無法呼吸。
「打開駕駛艙,我要進去。」中東男子沖著艾蓮達叫喊。
「駕駛艙沒辦法從外面打開。」艾蓮達早在第一時間以機內通訊完成緊急聯絡。
雖然每一位空服員都配有一把駕駛艙鑰匙,但機長一旦接到EmergencyCall之後,就會立即將駕駛艙的門鎖改變,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讓劫機者侵佔。
「打開駕駛艙,我要進去。」中東男子勒著駱莉雅往前逼近,「再不開,我就殺掉她!」
駱莉雅忍不住閉上眼楮,緊緊地咬住牙齒,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覺得太陽穴好痛,好像被冰冷的金屬割出傷痕來了。
她會不會死?
她如果死了,老爸、老媽、二妹、小妹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一定會哭得眼楮紅通通;如果就這麼死了,同期的姊妹也一定會很傷心很難過,眼楮八成也會哭得濕漉漉的;如果她真的、真的死了──
驀然間,她睜開雙眸,那男人憂郁陰晦的神情落入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感。頓時,像神仙教母當空劃過的魔棒光輝,她心湖被風吹開,澄清一片,然後就什麼都明白了──
她不想死、不想呵……
她也有好多話想告訴他,關于過去的、現在的,還有那不可預知的未來。
她不想死呵……
「費斯……」不能抑制,她對著他伸出一只手,澎湃的感情幾要將她淹滅。
費斯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她的手,十指緊緊牽握,這瞬間,兩顆心無形交流著,已有所意識,勝過任何言語。
搶在那名中東男子作出反應之前,費斯沉聲開口──
「你拿我當人質比脅持她有用。」下一秒,他將掉到地毯上的一本雜志踢到對方腳邊,示意對方看個仔細。
「美國時代雜志,封面人物費斯?梅迪尼,就是我。」深沉的雙目細眯,接著又說︰「你要脅持就要找個大人物,我能上時代雜志,身價自然比這個空服員高,你脅持她沒有用,GH的空服員三、四千名,你開第一輪,只殺死一個空姐,但旁邊的人就有機會把你撲倒,整架飛機的人都自由了。」
他難得笑,雙唇勾勒得有些刻薄──「可如果你是把輪口抵住我的頭,那情況就不一樣。畢竟我是名人,機組人員顧慮就多了,不管你有什麼要求,他們肯定會妥協的。」他故意用簡單的文法來表示,還放慢說話的速度,讓對方能了解。
費斯表明意思後,懂得英文的幾個梅迪尼家族成員全瞪大眼楮,但沒有人開口說話,這古老的義大利家族,男人保護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天職,而一家之主更要張開羽翼,將家族眾人納入保護。
他是梅迪尼家的男人。
「聰明的劫機犯一定會慎選他的人質,你選她,還是選我?」
如果一個男人願意為你擋死,你的心,還能是自己的嗎?
駱莉雅的雙唇輕輕顫抖,眸中泛出淚光,透過薄薄水霧,她黑黝黝的眼珠眨也不眨地望著他,想撲進他懷中將他狠狠抱住,好想好想,想得胸口發痛,想得眼前發黑,她覺得空氣越來越少,就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此時,後段艙的旅客已漸漸安靜下來,人人都坐回自己的座位,空服員更是嚴守自屬的崗位,絲毫不敢放松。
前艙的狀況陷入僵局,眾人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座艙長艾蓮達正想對劫機者進行別種方式的安撫,希望他能先放掉手中人質,那名劫機犯卻突然把輪指向費斯,萬分戒備地盯著。
「你過來!」
費斯點頭微笑,今天的他真是挺愛笑的,古怪得很,但這位劫機的仁兄不清楚他,自然不會感到奇怪。
他舉步跨去,輪口立即抵上胸膛,眯起利眼,他皺著眉頭問︰「那一百萬美金呢?」
「嗄?」
接下來發生的事,快到教人看不清──
費斯裝模作樣地問了一句,兩只手倏地抓住對方握輪的手腕,往上舉高。
那名中東男子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嚇得驚叫,另一手放開駱莉雅,反射性地想從腰間掏出其他輪械。
這時,站得較近的馬隆、安德魯、里奧那等等梅迪尼家的男人也跟著大吼,壯碩的體格一個接兩個、兩個接三個全飛撲上去。
駱莉雅癱在走道上拚命吸氣,一群男人卻如同在打美式橄欖球,全部壓成一疊,以詛咒上帝、聖母、眾位聖人為王的義大利式髒話更是連篇大響,機艙里的騷動再度響起──
混亂中傳出「砰砰」兩聲輪響。
安娜絲發出有別於眾人的高分貝尖叫。
接近紊亂源頭的許多旅客和空服員都抱頭蹲下,緊縮著身軀。
駱莉雅蒼白的小臉在瞬間血色全無。
苞著發生的事,卻一幕幕像慢動作般緩緩播出──
疊得老高的一群人一個接著一個爬起,駱莉雅搖搖晃晃地站直身軀,一手扶住椅背,一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但那對清亮的眼中已透著明顯的恐懼。
沒有血、沒有血,地毯沒被鮮血染開。那麼……就表示沒有人受傷?是不是……是不是……
當馬隆胖胖的身軀跳起來時,她終於完整地看見心中最最牽掛的男人。
他壓在那名昏迷的劫機犯身上,雙手仍抓著對方手腕,那把開了兩發子彈的輪還勾在中東男子手里,但對方的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卻呈現出一種十分怪異的角度,一看就知道是挺嚴重的骨折。
然後,他艱難地動了動肩膀,高大的身軀似乎也被壓得快散開了,不禁發出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