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遠一點!」齊吾爾按住她肩膀,不讓她接近那個黑洞。
「齊吾爾,你別老是把我當小孩看待!」她扯著韁繩反抗回去,就在此時,那陣教人毛骨生寒的笑聲竟又傳出,火紅的身影如箭一般從黑洞中沖上。
刁錦紅並未墜落,而是藉勢攀在土壁上伺機而動,她躍出機關,身子尚未落地,五爪已然伸出,直撲齊吾爾喉頸。
「當心!」李游龍在左側厲聲大喊,腳下一點跟著躍來,卻是遲上半著。
這一邊,齊吾爾反射動作踢動竇德男的座騎,那匹馬兒月復部吃痛,載著她往一旁跑開。
隨即,他雙掌運勁欲接對方招式,心中深知此女精通暗器,又是使毒能手,一旦戀戰,求勝的機會便十分渺茫,屆時,眾人辛苦布署的陷阱也將付諸東流。
若然又教她月兌走,往後不知還要掀起如何的腥風血雨,而三王會的仇、他蒙族族眾的仇,還有他自己的仇,何日才能了結?!
今日,索性就孤注一擲。
發出野獸般的嗥叫,他張臂撲向她,如同摔跤場上以力量和技巧揪住對手,而距離著實太近,那蛇女全然沒料及有這一招,瞬間,整個人被他雙臂箍得死緊,他腳下跟著一拐,便雙雙往黑洞中墜下──
「齊吾爾!」竇德男放聲驚叫,全身血液幾要凝結。她翻身下馬,提著銀槍搶到洞口,里頭黑壓壓一片,什麼也瞧不見。
「齊吾爾──」再喊,已帶哭音,想也沒想,她縱身往下一跳。
「別想!」李游龍徒手抓去,可惜只勾到她背上的銀槍布套,手勁一頓,布套的綁繩「嘶」地裂開,她整個人還是跌了下去。「老天……」
此時──
「李游龍!」
遠遠的,李游龍听見他的帶弟親親在喚他,中氣十足而且怒氣騰騰。
不好!太不好!
他哭喪著瞼,趴在黑洞口動也不想動,瞅了瞅手中由竇德男身上扯下的布套,有氣無力地問著那群漢子,「誰好心一點告訴我,這機關里頭有什麼?」
「李爺,當初族長無意間在這兒發現一個地底流沙群,所以就利用自然地形安排了這個機關。」
「所以說,咱們底下是……」
「流沙。」回話的漢子眉頭深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所以說,刁錦紅和齊吾爾都掉進了……」
「流沙。」頓了頓,那漢子又道︰「還有竇五姑娘也掉進去了……」
「流沙。」李游龍點點頭,考慮要不要也跟著跳下去。
不好,真的很不好,非常、非常的不好。嗚嗚嗚……他第一次發覺,自己竟這麼害怕見到帶弟親親。
※※※
身體跌進一團柔軟里,柔軟卻又固執,把她的雙手雙腳緊緊吸附,她抗拒不了,任由身子跟著旋轉、流動、埋沒……
爾後,好似在半空飄浮著,好似……整個人只剩下一顆頭顱,她還能想,思緒雖然極慢、極慢,但還在轉動,想著,自己在什麼地方?
「阿男?醒醒……」男人的聲音低啞急切,如針剌痛她的意識。「阿男、阿男……睜開眼,你醒醒,睜開眼看我。」
模糊申吟,她循著聲音由幽境中轉回,眼睫掀了掀,瞧見懸宕在上頭那張男性面容,正焦急地俯視著她。
「齊吾爾……」記憶全數回籠,她親眼見他和那可怕的蛇女掉進黑洞,心好痛、好慌,她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扁扁嘴,她整個人撲向他,雙臂緊緊抱住他的頸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
齊吾爾心頭震撼不已,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听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一注柔情在胸臆間蕩開,把那些豪邁的、瀟灑的、滿不在乎的英雄氣概全掩蓋過去,只剩下兒女情長。
唉,不太妙……他真喜歡這個姑娘,太喜歡這個姑娘。但是那個秘密,那個擺月兌不掉的蛇咒,他有辦法撐過去嗎?!
一股可怕的升上,肚月復極熱,幾處大穴如同凝聚過多內力,鼓脹得難受。
便是這種感覺,那一年、那一晚,在那片荒涼無垠的大漢上,他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不行……不行的……他不是禽獸。
深深呼吸,努力想壓抑,全身筋骨卻都痛了起來。他不是禽獸。
「阿男,別……」想抱住她的雙手反倒將她推開。
「你怎麼了?」竇德男吸吸鼻子,眨著淚眼。
就著微弱的銀光打量他,她想將他的五官瞧得更清楚些,驚覺周遭好黑,全靠自己那根銀槍發出的光輝,才勉強能分辨身旁事物。
「我沒事。」聲音微乎其微地顫栗,痛苦的表情一閃即逝。
她擦擦眼淚,臉蛋發燙,沒察覺他的不對勁。「齊吾爾,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里?」拾來銀槍握在手中。
「機關陷阱下面是地底流沙群,我們被卷進流沙里,幸好還能滾落到這個地底黑洞里,不致窒息而死,但確切的位置我也無從得知。」他語氣略頓,有些苦惱地問︰「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我見你跳進來,就跟著你跳了。」她咬咬唇,看著那張朦朧的俊顏,男子眉峰成巒,她強烈感受到他的怒意。
「你──你就下知會有多凶險嗎?!為什麼這麼任性?!」
「你能跳,我當然也能。」這回答實在是應了他的話,既任情又任性。
「竇德男!」口氣陡揚,「你腦子里到底想些什麼?」適才醒來,驚見她就倒在自己身旁,他真要被她活活嚇死。
「我、我──你不用那麼大聲說話。這里只有我和你,還靠得這麼近,我听得見你說什麼。」突然間記起,她神情微僵,身子整個坐直。
「對了……還有那位西域蛇女,她也掉下來了,你、你……她有沒有對你怎樣?!你受傷了嗎?有沒有中毒?」她小手緊張地往他身上模索,撫著他的臉、他的胸,他的雙臂和背脊,甚至更往下移去──
他粗嘎低喘,倏地捉住她的手,聲音緊澀。「別踫我。」再踫,他要把持不住自己了,他不是禽獸,絕對不是。
竇德男迷惑地擰眉,唇瓣蠕動正要問出口,幽暗中,一女子的笑聲夾雜輕咳,斷斷續續地傳來。
「咳咳……小泵娘,你別踫他,呵呵呵……乖,到我這邊來安全一點……」
「前輩?!」竇德男頸後寒毛豎立,陡地循聲望去,但周圍黑壓壓一片,銀光只夠照映出她和齊吾爾上身。
「不用怕,你、你別怕……她胸口受我一掌,胸骨盡斷,活不了多久。」齊吾爾安慰著她,跟著闔上雙目,氣息越來越粗重。
「嘿嘿……咳咳……若不是我之前舊創未愈,憑你擋得了我?」藥王的暗器貫穿她的心胸,任她如何費力養傷,功力也再難恢復。她又笑,對于能否活下來,似乎也不覺得是一件頂重要的事。
「小泵娘,你喚我前輩可、可真好听,咳咳咳……很好、很好,我可挺喜歡你的。」接著一陣劇烈的咳嗽,她好不容易才再啟口,「你過來這兒,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這兒安全,你快過來。」
「我不過去。」竇德男答得乾脆俐落,憂慮地瞅著閉眼不語的齊吾爾。
他額上冒出點點細汗,眉心捺著好深的折痕,微弱的銀光讓他的臉色瞧起來無比蒼白,簡直像生了場大病一般。
是不是內息受創了?還是……還是真在無意間中了毒?
「前輩,請您把解藥給我。」見他奮力抑制痛苦的模樣,下顎甚至還微微抽搐,她簡直六神無主。
「什麼解藥?」刁錦紅在另一端幽幽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