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不能算是她殺人。強森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只是,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這種事,凌曦一時之間不太能接受。
雖然不是她開的槍,她也沒有殺他的意圖,但是有一個人因為她而死,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玩了一會兒,她累了,手上的力道放松,靠在他肩上,他才開口︰「他本來就該死。」一槍斃命對他還嫌太厚待。
凌曦沉默了下。
「他犯了什麼錯?」
「他是‘青龍堂’的人,卻放著該看顧的賭場不管,做起買賣毒品的生意來讓自己享樂。
龍幫的幫規里有一條,就是幫眾不得踫觸毒品,違者會受到處罰。至于處罰的輕重,就要看他犯罪的輕重而定。」依強森所犯的過錯,唯一的處罰,就是死。
因為他不只買賣毒品,甚至還仲介買賣人口,這兩項行為都是龍幫的大忌,違著嚴懲,絕不寬貸。
「青龍堂?」
「龍幫的分堂之一,另外還有玄龍堂、金龍堂、赤龍堂。青龍主賭場營生,金龍主財務投資,赤龍專門接保鑣生意及守衛龍幫,玄龍則為刑堂,主懲治。」雷簡單解釋。
「你去那里,是為懲戒那個強森?」她眨著眼,意外地覺得愛困。
「嗯。」他點頭。
「那……為什麼帶我……去……」最後一個字含在嘴里,她的疑惑還沒問完,就睡著了。
「因為,你需要實戰經驗。」雷回答完她的問題,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她今天的表現,完全符合他的預料。一個月的訓練,讓她的身手精進許多;面對比她高大的敵手時,她也能運用技巧保護自己,甚至制伏對方。
他並不期望她殺人,但是事實卻這麼巧地發生了。她很震驚,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踫觸到血腥的事。
雷在酒里加了一點安眠藥,讓她在酒精的短暫麻醉後,能好好睡一覺;等明天醒來,她應該比較能接受這件事,這就是他期望的結果。
他的世界,與血腥月兌不去關系,她總要適應;她雖然不夠堅強,卻有足夠的韌性去適應、去學習。這是她個性里的倔強,也是不服輸,就算難免會有脆弱的時候,卻絕對不會一蹶不振。
那就是他要的──一個勇敢,能接受失敗,卻永遠不會畏懼挑戰、永遠不會選擇放棄,也永遠不會退縮的女人。
一覺好眠,凌曦因為射進來的晨光而醒了過來。一睜開眼,她立刻驚嚇地倒抽口氣。
「赫!」
是雷!?
他昨晚睡在這里、睡在這張床上!?
他不是一向不在這里過夜的嗎?而且……他一手橫放在她腰間的位置,等于是半抱著她耶……
雖然她睡在被里,他在被外,可是這樣被人連人帶被抱著,比直接被人抱著,還讓人感覺到無助。
趁著他還在睡,她悄悄掙扎,想鑽出被子外──
「看到我,有必要這麼驚嚇嗎?」雷雖然閉著眼,對她的一舉一動卻一清二楚。
凌曦動作一僵。
「要不然,你以為任何一個習慣獨睡,甚至從沒有過男人的女人,突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邊多了個男人,她還能有什麼其他反應?」她沒好氣地說完,然後質問︰「你為什麼在這里?」
「你沒忘記這里是我的公寓、我的床吧?」
她一窒。「當然沒忘記,只是……」
「只是什麼?」他緩緩張開眼,灰色的眼眸湛湛地望著她。
凌曦不小心就被他的眼楮吸引住了。
什麼叫作「星空般的眼眸」,她終于見識到了。但是,美的這麼灰蒙、這麼誘人的雙眼,竟然出現在一個男人身上!?而且,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叫作柔軟的細胞,只有冷淡的眼神,和從不猶豫的行為。
這麼冷硬的人,配上這麼美麗夢幻的眼楮,會不會太錯亂了?
「只是什麼?」他再問一次。
凌曦回神。「只是……只是你從來沒在這里過夜。」她總算想起來之前在說什麼了。
「之前沒有,不代表之後也沒有。」
吧嘛?他們現在是在玩文字游戲嗎?
「我想回家。」
雷當然沒听到,翻身下床。
「喂,你有沒有听到,我、想、回,家。」
「回家做什麼?」他終于開口。
「回家住。」
「不行。」他一口拒絕。
「為什麼不行?」他好像也沒有資格阻止吧!
「我不準。」這就是原因。
又來了。他老是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讓凌曦每次跟他相處不到三分鐘,就開始火冒三丈,很想一拳揍扁他。
「你沒有資格不準。」她坐起身,雙手環胸。
「我不介意你試試看。」說完,他走進浴室里。
凌曦悶著氣,等他從沿室里走出來。
「雷,你不能關著我,這叫妨礙人身自由。」
「我沒有關著你,只要你能離開,你隨時可以走。」
「這棟公寓的門鎖全由你控制,沒有你的允許,我根本不能出去,這樣跟關著我有什麼兩樣!?」
雷伸出手,對空念了一串密碼。
「門鎖已經解除,你可以離開。」他走到窗戶邊,俯望著清晨的街頭。
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凌曦呆了呆。
「你真的讓我走?」
雷轉回身,緩緩走到她面前,凌曦不得不仰高臉,才能看得清楚,他卻低首吻住她的唇。
沒有給她適應他的時間,他一吻就吻的很深,幾乎攫住她的呼息,她的身體貼近他胸膛,雙手不得不攀著他以維持平衡。
他的氣息,清冽地有如晨間的空氣,讓人忍不住想再多吸幾口。凌曦不是沒被吻過,可是從來沒有人這麼吻她,讓她主動回吻,甚至不想停下來──
「記著這個。」
雷主動停下吻時,她才發現,除了唇,他雙手甚至沒有踫觸到她,她卻主動偎向他。
凌曦連忙縮回手,對自己的主動感到不可思議,滿臉通紅。
「如果想走,就走吧。」他後退一步,不留她,更不攔阻她。
凌曦分不清楚心里的那種感覺,是失望比較多,還是生氣比較多。是她自己說要走,可是他半句話也沒有挽留或阻止,讓她覺得……她好像被拋棄了。
凌曦絕對不會承認,當他一句話都沒說就讓她離開的時候,她心里有多難過、多失望。
才離開一個多月,她和爸爸住的公寓,突然變得好陌生。沒有了爸爸,只剩下她一個人,還算是家嗎?
她花了兩天打掃屋子,然後將用不到的東西全部清掉,三十二坪大的空間突然變得空曠。
而她也早在辦完父親後事的那一天休了學,現在她真的孑然一身了,唯一還有的目標,就是替爸爸報仇。
為了讓自己有事忙,她找了一份咖啡店店員的工作養活自己,而且,每天練習他教她的武術,然後打听走私的消息。
但奇怪的是,紐約明明有很多走私客,但那些走私客好像一下子全都消聲匿跡,她以前買的情報已經失去作用。
但是凌曦並不放棄,仍然繼續搜集情報,每天都讓自己疲累。
只是……有時候突然空閑下來,她就會想起某張俊美過人、卻總是帶著嘲諷的面孔。
那時候,她就會趕緊找事情做,免得自己一直想他。
真奇怪,才不過相處一個多月,他從來沒有對她多溫柔、多體貼,她卻很沒出息地一直想起他。
像他那樣的人,大概不會在乎身邊少了她這樣的女人吧?她酸酸地想。
本來他們之間就沒什麼,可是他偏偏在臨別的時候吻她,害她老是忘不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