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嬌小,甚至是脆弱的,他知道;但知道跟實際上遇到,是有很大差別的。她沒昏倒之前,他絕對不相信自己會因為她一個小小的狀況就手忙腳亂,可是事實卻是,他不只是手忙腳亂,簡直嚇到手足無措。
要不是麥斯提醒他先載她回來,再找醫生來看,他恐怕會在山上直接等救護車來,送她進急診室。
「我很好。」她保證。
「想不想吃點東西?」距離昨天凌晨的煎餃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四小時了。
「不要,晚一點再吃。」現在吃了,她那個微暈的癥狀一定會作怪,讓她吃進去的東西又全吐出來。
到時候,只怕又要嚇壞他了。
「那麼,我有問題要問妳。」他正色道。
「嗯。」她有點惴惴不安地應道。
「妳說,妳愛我?」
呃……沒想到他一出口就是這種問題,方荷不自在地垂下眼,點了下頭。
「嗯。」
「即使我殺過人?」
「那不是你的錯。」她為他而搖頭。
「我曾經被關著,與世隔絕八年,即使我現在看起來很正常,但我也許有一些旁人不能接受的精神問題……」
「那樣被關了八年,誰都會有後遺癥,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的精神是完全正常的,我們只能選擇適合自己的方式生活。你很好,真的很好。」
她總是這樣,急著否定他的不好,只相信他的好、肯定他的好,讓他無法不感動。
他坐到她身邊摟她入懷,低問︰「妳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我的?」
「我不知道。」她望他一眼。「在說出口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已經愛上你了。可能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愛上你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也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為什麼不承認?」他伸手貼住她臉頰,感覺到她頰上漸升的熱度。
「因為,我不知道你對我的好,是不是一時興起,就像在法國的一星期後,你就消失了,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在他離開後,醫院里也曾經傳出很傷她的流言,像她這樣沒情趣,又不漂亮,更缺少女人味的女人,怎麼可能留得住賽車情聖的眼神多久?
一星期已經算多了。
她不曾看輕過自己,更沒有因為別人的話而傷心太多,但是不可否認,他的突然消失,然後再沒消息,的確傷了她的心。
「我沒消失,是妳不見了。」別忘了他回法國根本找不到她的人。「還有,我留下了聯絡方式,偏偏被妳刪掉。」所以,小沒良心的人可不是他。
「我……」一時理虧,方荷只能瞪著眼,承認自己是那個小沒良心的人。
「還有別的原因嗎?」他開始覺得有趣。
「你每次出現都威脅我跟你約會,一點也不體貼溫柔。」跟她听說的他──那種大眾情人的形象,真是差太多了。
「跟我約會,妳不快樂嗎?」
「快樂呀。」她老實地說。
「那證明我做的事是對的,是讓我們兩個都快樂的,妳只是太害羞所以才不敢承認;至于我的體貼溫柔……」他頓住。
「怎樣?」
「哎……」他嘆口氣。「小東西,男人只有在自己不那麼喜歡的女人面前,才有心情維持風度、保持優雅,真正遇到喜歡的女人,再怎麼道貌岸然的男人,都會變身成狼,妳懂嗎?」她真的是太不了解男人了。
「嗄?」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男人是種沒辦法被禮教完全同化的生物,遇到我們愈想得到的女人,我們只會表現得愈獸性。野獸在獵食的時候,哪有什麼禮貌溫柔可言?達到目的才重要!」
「這、這太……太……」
「太野蠻?」他猜。
「嗯!」她忙點頭。
「沒辦法,男人就是這樣。」他一臉無奈兼抱歉。他是男人嘛,當然只會做男人做的事。
她一頓。
「所以,這表示在法國的時候,你就愛上我了?」
「當然。」他答得可順了。
「不可能!」她低呼。「那時我們根本不認識,我也不過治療了你一次傷而已。」
「小東西,妳知不知道有句話叫一失成千古……呃,不對,是『一見鐘情』?」
「知道啊!」她點點頭。「可是你不可能。」
「為什麼?」那是什麼口吻?
「你從出現在賽車界開始,身邊的女人從來沒斷過,每個月至少傳出三次緋聞,不論真假,花邊消息總有你的份、風流排行絕對有你的名,我又不是什麼國色天香,更不是什麼魅力十足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你一見鐘情的?」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听她這麼眨低她自己,凱真有點生氣,不過轉念一想──
「妳怎麼那麼注意我的事?」
「呃……」
「所以說,妳果然偷偷注意我很久了,還故意拒絕我的邀約,簡直是吊我胃口。」他非常開心。
「才不是!」她否認地叫道︰「那是……那是別人告訴我的!你不要轉移話題,快回答我!」
凱笑了出來,忍不住自她唇上偷了一個吻,卻惹來她瞠目以視。
「真好,妳總算還是會注意我,沒真的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我、我……」她咬咬唇。「又不是每天都會有英俊斑大的外國男人纏著我不放,還吻我好多次,我當然會記住你……」猶豫了一下,又小小聲補了句︰「我也有虛榮心嘛!」
凱大笑地摟住她。
「小東西,妳真是愈來愈誠實了。」而且,也愈來愈可愛了。「妳知道嗎?我就是被妳這點吸引住,然後很悲慘地從此對其他女人再看不上眼。」
「你的語氣,像是覺得很可惜。」她從他懷里抬起頭。
「不會,絕對沒有可惜。」語氣斬釘截鐵!
「然後?重點呢?」決定放過他,免得又說到別的地方,就忘了她原來問的問題了。
「重點是,在妳說那句︰『MissWang,立刻安排他進行腦部檢查。』的時候,我就徹底被妳迷住了。」
方荷一臉茫然。
「這句話有什麼值得人著迷的地方嗎?」
「Fang,我有過很多女人,妳知道吧?」看來,他得仔細說明。
「嗯。」她點頭。
「像我這樣的男人,大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迷人的外表,就是健壯的體魄,再不然,也是名聲與身家,有太多人會自願來當我的伴,那種生活很虛假,也很令人麻痹,大家都只追求短暫的快樂和虛榮,我以為我也是那樣就能滿足了,直到那天進醫院、遇上妳。」他望向她。
「沒錯,當時妳戴著眼鏡、個子嬌小得不得了、臉上脂粉未施,美麗的發絲又被妳綁成馬尾,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可是,妳的認真卻打動了我。在別的女人只顧著贊嘆接近我、趁機多揩油的時候,只有妳全神注意我的傷口,留心我的情況,看我的眼神嚴肅又認真,妳從來不當我是一個萬人迷賽車手,只當我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在妳面前,我可以很自在地做我自己,不用擔心我夠不夠帥、夠不夠好,不用擔心所謂的形象問題,只要逗妳開心、偶爾偷吃妳的豆腐,我就覺得人生很圓滿,再沒有什麼其它的要求了。」
罷開始,是對她的好奇,後來,卻是對她這個人動心了。
他要的伴侶,也只是要一個能與他契合、不感到無聊,又能讓他輕松自在的人,她不必太美、不必有太好的才情──雖然她的才情令人佩服,但最重要的,是她能接受原本的他,這就是他要的了。
這樣的幾句話,听起來很簡單,但要遇到卻沒那麼容易;而他好不容易找著一個這樣的女人,怎可能輕易放棄?當然是不論拐騙哄誘,一定要把她追到手,留在身邊陪伴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