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是我母親。」
*
蘭若一呆。
「怎、怎麼會……」怎麼可能5?!
「妳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先吃早餐?」他轉而問道。
「我不餓,為什麼?」早餐等下再說啦!她現在比較好奇他跟師母之間的關系。
他跟師母怎麼會是母子?!而……師母知道嗎?他又為什麼不叫她「媽媽」,而跟著大家叫「師母」?
「妳想听嗎?這故事很長哦!」他語氣雖然平淡,臉上雖然還有微笑,可是,她卻看見了他眼里化不開的傷慟。
「你說,我听。」她握住他的手,像是給他支持和力量。
「二十年前,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八歲孩子……」卻在一天深夜,從自己家里被擄走。
他一直不知道為什麼,直到三天後,他被送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才知道那些抓他的人是一個瘋狂的科學家派來的,在他之前,還有四個小孩也被抓到那里,當成科學家的實驗品。
他在那里度過五年,每天都在不同的儀器上,被人用不同的方式做實驗,有電流、有各種會刺激人類神經的禁藥,甚至根據他的特質,將他像魚一般困在水缸里一整天,看他能不能活下來……等等,都是實驗的項目。那個科學家不在乎他們會不會染上毒癮、不在乎他們的想法和感受,只要他們能呈現出實驗的結果。而他們這些被實驗的小孩如果不听話、試圖反抗,就會被教訓得很慘。
因為他們是科學家的實驗品,所以科學家不會傷害他們的身體,以免破壞他的實驗,可是他卻會用各種方式處罰他們,讓他們害怕。包括讓他們挨餓、關在暗室里,甚至也會放進各種駭人的昆蟲或爬蟲類,只為了讓他們求饒,明白他們是不能抵抗的。
而且,他們之中只要有一個人不听話,全部的人就都要跟著受罰,在科學家的逼迫和大家的恐懼中,他們漸漸減少了抵抗,在那個有重重門鎖和管制森嚴的實驗室里,他們幾乎要以為自己會那樣過一輩子。
「那個科學家……為什麼要抓你們?」
李翔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因為,他想研究超自然能力。」
「超自然能力?」
「這個世界上無奇不有,而這個科學家一直相信人類有超自然能力的存在,每個人都有,只是能夠啟發或不能被啟發,表現出來的強弱程度不同而已。我們這些被抓的孩子,有不同的人種,每個人被實驗的項目也都不同。」
他是控制水,另外還有火、風、天空中的雷電,甚至瞬間移動穿透牆壁……等等。
「那五年中,我身上每天被扎針、每天都吃不飽,也每天都活在恐懼之中,有時候,吃了藥,會以為自己已經回到家、以為那些事只不過是一場惡夢,可是幾天之後清醒了,而我,還在那里……」而在那樣的反應中,自然又帶給科學家不少能量流的數據。
盡避李翔已經刻意輕描淡寫,但蘭若卻依然听得心驚膽跳、眼眶泛紅、喉嚨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用力握住他的手,幾乎不敢想象,那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幾乎可以看見,當年毫無反抗能力、只是個八歲小孩的他躺在實驗床上,毫無人權的任人宰割、用各種管子和儀器插進他的身體里,抽血、灌藥……當他不听話的時候,將他跟可怕的動物關在一起……
那種無助和恐懼,讓她心揪成一團。
「我幾乎要以為,我一輩子都得過這種生活,再也不能跟父母見面,直到五年後,科學家又抓來一個少年。」他頓了下。「那年我十三歲,而這個少年同樣被科學家認為有超自然能力,只不過,也許因為這少年年紀比較大了,科學家那些恐嚇和威迫的手段都嚇不到他,他甚至決定要逃走,問我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逃?」
他們當然願意。可是想逃走又談何容易,他們試過很多方法,可是都沒有用,主要是因為他們對整座實驗室的地形、以及人員的多寡根本不了解,
他們每天的生活,就是自己的房間、研究室、懲罰室。
但是那名少年才來一星期,卻已經了解了所有地形、人員、警戒人員的守哨方式等等,依照那些數據,擬定了一個逃亡計劃。後來他們才知道,那名少年擁有的是屬于精神方面的能力,他能控制旁人的心智,並且對能力的使用收放自如,利用這一點,他輕易從研究人員身上得到他想知道的事。
在某一天的深夜,他讓擁有瞬間移動能力的麥潛進計算機主控室,教會他如何破壞電力、使實驗室里各種防御與監控功能失效,讓實驗儀器無法讀出由他們身上發出的能量值;然後能操控風、水、雷電的三人則喚來一場暴風雨。
趁著停電、暴風雨,他們順利逃出自己的房間,再引起火災,讓操控火的人全力擴大,實驗室的人員為了搶救火災和電源而無暇他顧,使他們搶到時間讓自己能夠逃離那里。
「我們都知道自己沒有失敗的本錢,一旦失敗,再度被捉,將會面對的後果我們連想也不敢想,所以我們全豁出去了,一定要逃走……」
「李翔……」她抱住他。
他沒有哭,她卻替他哭了。
蘭若沒想到,自己听到的,會是這樣的事。那該是在電影情節里發生的事,卻真實地發生在他身上。
想到他那五年非人的遭遇,他現在還能平安在這里,是多麼大的恩賜!
李翔抱摟著她,撫著她的背,繼續說道︰
「逃出研究室後,我們跟著那個少年到美國去,重新擁有新身分,依著各自的喜好接受教育,現在大家都過得很好。」而他們這些難兄難弟,彼此了解不見得有多深,但卻對彼此有一份生死至交的感情。
而因為那名少年的特殊背景,讓他也如願恢復平凡人的生活,學得了一副好身手,成為頂尖的財經人才。因為惦著這份恩情,使他在回台灣後,依然由網絡通訊的方武,替那名少年管理財務。
蘭若這才明白,為什麼他每天到店里都黏著自己的筆電不放,原來那些曲曲折折的圖表和數據,也是他的工作。
「可是……」她抬眼,知道他從來沒有忘記那些苦。
他活在陽光下,活得像顆溫暖的太陽,可是……卻是把自己最寒冷黑暗的一面往心底最深處藏。
「不要替我難過,我很好。」他輕拭她的淚。
知道他是不想她再難過,也不願有人再為他難過,所以她吸吸鼻子,努力吞下淚意。
「後來,你又怎麼會回到台灣?」她問道。
「等我有能力的時候,我托人調查有關我父母的事,知道他們一直在台灣,二十年過去,他們平淡地過著日子,再沒有其它孩子,就只是兩夫妻互相扶持,于是,我決定回來看看他們。」
「既然回來,又為什麼不跟他們相認?」
「因為……我不想破壞他們現在平靜的日子。」以一個做兒子的角度來看,如果連他都必須耗那麼多力氣才能從惡夢里走出來,那麼身為父母的他們對失去的兒子,必定要花更多倍的力氣才能學會放棄。
他已經不是當初的「李祥」,而是「李翔」了,更何況,目前還沒確定十五年前那個科學家是生是死,再加上「龍」剛傳來的消息,如果他與他們相認,一定會將危險帶給他們。
他們好不容易才有平凡和樂的日子,他不願意破壞。
「所以,知道他們過得很好,你就甘願了,可是你又不放心他們,所以在他們住的附近開店,成為他們生活里貼近的人,這樣不但可以隨時知道他們的事,又可以就近照顧他們,對嗎?」蘭若一听就明白他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