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丞相大人!」邊境守將首先認出為首的人。
「開城門,除了守城的兵士,所有人穿上素衣,隨我迎接。」下完命令,她一身雪白,沉穩地步下城樓。
不一會兒,由丞相所帶領的人馬在城門前放慢速度,他下馬步行向前。
「臣晉聞人,參見公主。」丞相依禮拜見。
「免禮。」公主緩緩走向前,眼神望著後方兩具被人重重保護的棺木,小小的身子幾乎承受不住顫動。
她面無表情,酸楚涌進眼里,淚光閃爍,卻被她強力克制著不落下,直到手掌心踫上棺木,她雙膝緩緩脆下。
「父皇、母後,灩兒……來接你們了。」那年,她十二歲,身為女凰國的長公主,她沒有太多玩樂的時間,除了學習外,她還有四個妹妹要照顧。
原本趁著國家安定、太平無事,父王帶著母後喬裝成平民出游,卻沒想到在北方遭到沙漠民族的劫掠,不但所攜帶的財物全部被搶,連帶去的幾十隊人馬也全遭殺戮!
這個消息一傳回宮中,震驚了所有人,丞相立刻請命前來查證,若真是王上與王後……他將迎接王上與王後……回國。
現在,證實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父王與母後,就躺在棺木里,永遠不會再醒來。
「公主,請節哀,王室與朝野都需要妳,請千萬保重。」王上與王後一逝,她便是王位的繼承人,女凰國已不容許再出任何意外。
邊境守將府里駕起靈堂,簡單而隆重,除了長公主,丞相與將軍等一干人員皆身穿素衣跪守在靈堂一角,注視著燃燒冥金的公主。
鮑主……也不過是個孩子,遭遇父母之喪,卻如此沉靜,不哭也不鬧,丞相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公主性情內斂沉穩,日後必是國家之福;憂的是公主這麼沉靜,一味將哀傷往心里藏,並不是件好事。
「你們都去休息吧!懊做什麼事,就去做什麼事,不必留在這里。」終于,公主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公主,請讓我們留下。」眾人一致地開口。
「不用了,你們下去吧。」
「公主……」眾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抬手阻擋。
「邊防何等重要,不容許出一點差錯,張將軍應當曉得。」話說的邊境守將立刻無言以對。
「臣……不會松懈邊防,但懇請公主讓臣留下,為王上與王後盡最後一點心意。」張將軍這麼說。
鮑主沉凝了會兒。「也罷,你就留下,其它人離開吧!」
「公主,我也留下。」丞相也將所有隨從遣去休息,偌大的靈堂里只剩下他們三人。
君灩燃完冥金,抬頭望著父母的靈位,輕聲問道︰
「丞相,知道殺害父王和母後的人是誰嗎?」
「據臣調查,應是沙漠十六族中的克利一族所為。」在接回王上與王後遺體的同時,丞相作了調查。
北方的沙漠之地一直是個混亂的地方,各族林立,長久以來並沒有出現任何足以統治沙漠之國的人,各國對這種情況是樂見的,因為沙漠族人個性剽悍,如果統一,國勢將有可能凌駕各國。
而現今這樣的狀態,只有幾支比較突出的民族動向引人注目,克利一族便是其中之一。
「原因?」
「克利一族似乎不知道王上與王後的身分,所以……應是純粹為搶奪財物而殺人。」丞相頓了頓,遲疑地道︰「傳聞克利一族殘忍而粗暴,在十六族中具有相當的勢力,而克利族長喜好,從不放過美麗的女子……」丞相話只說到此,但在場的張將軍與公主都已心中有數。
沙漠國境是個以武力說明一切的地方,女凰國的隨從不足以應付克利一族,一旦被擒,其中的女子會受到什麼樣的遭遇,不言而明……君灩閉上眼。
沒想到一趟單純的出游,會引出這樣的事端,父王……母後……
「可惡的克利一族!」張將軍忍不住悲憤的情緒,單膝跪地。「請公主準許末將帶兵為王上與王後雪仇!」
「張將軍!」丞相一驚。
「將軍,請以守城為重,父王與母後驟然殯天,國內民心必定一片混亂、朝中也可能人心惶惶。明天,丞相與本宮將會護送父王與母後回皇陵,雪仇之事,以後再議。」她淡淡回道。
「可是……」
「張將軍。」丞相對他搖搖頭,示意他別再多說。
很難相信,這樣的見解會出自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女子口中,連有女凰國第一謀才之稱、最年輕的丞相晉聞人,都要甘拜下風。
能暫抑私怨,以國家為重,不讓悲傷蒙蓋了清明的理智,君灩,深具一國之君的風範!
她不再開口,丞相與張將軍也靜靜守在一旁,晉聞人由此刻起下定決心,將傾全力輔佐長公主繼位,絕無貳心。
清晨,天際將明未明,君灩單獨步上城牆。
「參見公主。」城牆上的守兵慌忙拜見。
她只簡單點點頭,越過守兵,從牆垣的低凹處望向北方。
「克利一族——」她低語。「總有一天,你們會為殺害了父王與母後付出代價。」
「『總有一天』,是相當渺茫且充滿不確定的四個字。」
君灩警覺地轉過頭,只見一名男子端坐城牆之上,一腿屈起,一手屈放膝上,昂藏的身軀被飄揚的黑色披風掩住,唇上叼著一根草枝,背光的臉龐讓人看不真切,但一身狂放不羈的氣息卻展露無遺。
「你是誰?」她凝眸注視,注意到披風上繡著的圖樣。
好特別的圖樣!像是一種……圖騰。這代表他的來歷嗎?
「原來,棺木里的人是女凰國的王上和王後,難怪需要那麼多人護送,邊城又這麼慎重其事。」他沒回答她的問題,但是簡單的幾句話,卻透露出他對邊城的了解。
君灩眉頭微蹙。「你究竟是誰?」
「妳的邊防太松散,我想拿下邊城,易如反掌。」他徑自道。
「你想拿下邊城,不如讓本宮先命人拿下你。」君灩神情凝肅,出口叫喚城上的駐兵,然而兵士們卻一動也不動。
「不必費事了,他們都被我點了穴,三個時辰內,不會動也不會說話。」
「你——」她警覺地退後一步。
「不必怕。」看穿了她的心思,他閑適自在地道︰「如果我想傷害妳,妳連察覺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是出口喚人了。」
君灩鳳眸微瞇,仍然盯著他。
「你想做什麼?」
「妳想替妳父王和母後報仇嗎?」他不答反問。
「又如何?」他的洞悉,讓她更加警戒。
「我可以替妳做到。」他笑了笑,彷佛那只是一件極簡單的事。
在沙漠十六族中,克利一族的勢力就算不是第一,至少也在前五大族之內,想殺克利族長絕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他,竟然說得這般簡簡單單?
「妳不相信?」她的反應盡入他眼底。
「你究竟是誰?」悄悄地,她又退了一步。
「別再退了,無論妳退多遠,信不信只要我想捉妳,妳就逃不掉?」他不經意地道。
他的話,反而讓她挺直了脊背。
「你潛進我國邊城,有什麼目的?」她冷凝了表情。
「本來是想佔領這座邊城,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的語氣還是很輕松,把佔領邊城說得像是吃頓飯、喝口酒那般容易!
「你一個人?」單槍匹馬?
「只是小小一座邊城,不需要大費周章。」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