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微笑。
「你知道……一開始就知道?」
「不,嚴格說起來,是今天凌晨才知道。」要不是因為再搜尋一次梁克勤這個人的相關資料,他也不會發現那篇緋聞報導,進而知道她的身分。
唐綾,台灣最近兩年竄紅的新生代小拌姬,她的魅力甚至橫越東洋、大陸、東南亞,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要不是他一向不關心演藝消息,加上聖卡萊爾還未在她的宣傳行程內,他也該認識她的。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司機會用好奇的眼光看她,以及她在人群里為什麼會顯得自閉,低頭不讓人看見她的臉。雖然她裝扮平常,但若不是因為有他護著,只怕某些好事的人早就拆穿她的偽裝了。
「我不是故意瞞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氣……」她好怕好怕他會生氣、會不理她……
「我沒生氣,妳別怕。」真怪了,身分上,她已經是眾人擁護的小天後,為什麼還這麼膽怯?
「你……不怪我嗎?」
「有什麼奸怪的?」他笑了笑。「妳並沒有騙我,至于妳的歌星身分,那是最不重要的。除非,妳認為我沒有奸奸照顧妳、沒有給妳天後般的呵護,那才算對不起。」未了,還加一句打趣。
「才不會!」她被他逗笑。
天後般的呵護?那是什麼啊?她不要什麼天後般的呵護,只要他像現在一樣待她,她就心滿意足了。
羅捷陪她笑了一會兒,才伸手將她抱坐到自己身邊,柔聲問道︰「好了,現在告訴我,為什麼逃跑?」
唐綾望著他,笑容漸漸隱沒。
「因為,我害怕。」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要听不見。
「害怕什麼?」他語音更柔。
「他們都說我很會唱歌,是天生的藝人,給了我好多封號,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要那些封號,我只是喜歡唱歌而已。
「可是英姑姑說,我應該站在舞台上、應該發光發亮,注定要受到所有人的愛慕和贊賞,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會看見我,為我的歌醉、為我的歌狂……」
那倒是實話,先不說歌唱得如何,光是她的人,就足夠吸引任何人,要不然那個梁克勤也不會用殺人似的眼光,一直瞪視他摟她的動作。
「可是英姑姑不知道,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站在舞台上,那麼多人看著我,我好怕……我怕我會突然忘記歌詞……怕他們突然問我什麼,我不會答……
「我舞跳不好、動作練不好,老是害舞群跟著我一起受傷,我那麼笨手笨腳,英姑姑總是很生氣……」她閉了閉眼,「羅捷,我好累,我一點都不想當歌星……」她哽聲,濕漉漉的臉頰貼進他懷里,濡濕他的上衣.
原來,這就是她惡夢的來源,也是她缺乏自信的原因。縱使她唱的歌有再多人贊賞,但私底下,她常常是挨罵的、被喝斥的,在這種情況下,她能對自己的表演有多少信心?
他所認識的,是原本的唐綾,她那麼害羞、那麼怕生,如何能在眾人面前表演?那麼多鎂光燈關注在她身上,從來不是她想要的,那些名聲與贊賞,也從來不是她所追求的。
縱使現在有再多人向往星路,也還是有些人,是天生就不願意成為目光的焦點,不願意站在人前,讓人傾慕或痴狂。
「妳的父母呢?」難道她的爸媽,不關心她的意願嗎?
「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過世了,英姑姑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她把我養大的。」
「是她將妳送進演藝圈的,對嗎?」
「嗯。」她抬眼,點了點頭。
「妳有對她說過,妳不想當歌星嗎?」他輕抹她的淚滴,邊問。
「說過。」
「可是她不听?」
「她說等我習慣了站在舞台,就不會怕了。每次練唱的時候,她也會要人在一旁看著我,讓我習慣被別人注視的感覺。」可是有人看著她,她更害怕自己唱不好。
就像揠苗助長,唐英愈希望唐綾膽子變大,結果唐綾卻愈是退卻。
「前幾天去香港練唱,站在舞台中央,我真的什麼都忘了,什麼都不記得,好多好多的燈光一直照著我,我卻只是站著,無法反應。
幸好後來導播喊停,而那只是彩排,才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那一次的錄像,宣傳就以我身體不適為由取消了。」
「那妳怎麼會一個人飛回台灣?」通常明星的身邊,不都應該有隨行人員跟著嗎?
「其實,我本來應該跟英姑姑他們同一班飛機回來的,可是我故意逃掉了……」
在他們登機後,機艙門尚未關閉前,她借口去上廁所,婉拒了宣傳的陪同,就偷偷下機了。等機艙門關上,她卻遲遲沒有回座時,唐英覺得不對勁,這才發現她不見了,可是也來不及下機了。
等回到台灣,她立刻跟香港的熟人聯絡,在機場敖近找到她,盯著她上第二班飛機,確定她在機上,一路飛回台灣。唐英等人就在機場守候。
「在飛機上,我已經換上臨時買來的牛仔褲和上衣,所以出關的時候他們沒有注意到我,我才能跑走。
「我想,在香港我什麼都不熟,就算想做什麼都很難,在台灣,就算只能自由幾天,只要不回去,怎麼樣我都願意……」因為,她真的不想再唱歌,不想當什麼歌姬、小天後。
羅捷邊听,邊覺得自己快要冒冷汗了。
就這樣逃掉,他該斥責她膽大包天,還是贊美她的勇氣?
「就算一個人在外面會受很多苦,我也不怕……」她強裝勇敢的語音傳來,他卻感覺到她更加摟緊他。「就算會挨餓、受凍,也沒關系,因為那是我選擇的,一個人生活,連空氣都覺得特別好……」
他明白她的意思,寧願吃苦,也不願意回去唱歌,過受眾人照顧、衣食無缺的日子,而這也證明了她有多不願再站上舞台。
暫時這樣就夠了,再听下去,他怕他會心疼的受不了。
「誰說妳會受苦、會挨餓受凍,有我照顧妳,還不夠好嗎?」他佯裝生氣地說。
「當然不!有你,是我想都不敢想有的好事。」上天還是很厚愛她的,在她危急的時候,送來一個羅捷,保護她也照顧她。「沒有你,我不知道我會變成怎麼樣……」
「那就不要哭了,嗯?」噯,他好象總是在替她擦眼淚。
「我不哭。」她听話,可是眼淚還是一直掉。
羅捷只能嘆氣。
「綾,別哭了,再哭下去,台北市就要被妳的淚水給淹了……」
「我……不想一直哭的……」她也抹著淚,卻愈抹愈多,表情愈著急。「羅捷,怎麼辦?」
用擦的停不了,那麼,他用吻的。
從她的眼睫一路往下,到封住她唇瓣,親昵地糾纏住她的舌,愈吮愈深……
「不哭了。」他低喃。
她喘息不已,眼楮、鼻子哭得紅紅、臉蛋紅紅,唇則被他吻得紅紅。
「羅捷……」怎麼辦,她不要跟他分開。
「再大的事,都有我替妳頂著,不要哭了,勇敢一點。就像妳決定一個人在外面流浪一樣,再壞,也只是回去而已。」他看得出她在擔心什麼,也猜得出梁克勤的下一步動作。
唐綾只是緊緊抱著他,知道被認出來後,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我不想回去,你帶我走好不好?」她抬眼要求。
「綾,人生有很多事,不是一直逃避,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妳想一想,如果現在的困難,就是妳這輩子最大的困難,那現在妳度不過去,以後妳心中的願望,還有機會實現嗎?」
她頓住表情,「如果不是呢?」